云棠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云璋的手腕。
云璋一时不察,竟被她拉得生生弯下腰来。
云棠拉着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
掌心通红,上面有几道明显的戒尺印子,靠近无名指的位置微微发青。
这分明是用了全身力气打下去的。
“疼不疼?“云棠的小手轻轻抚过那些红痕,一脸不忍。
云璋慌忙把手抽回来,强笑道:“不疼不疼,是小姑祖的手太软了,摸得我痒痒。”
“骗人,“云棠的眼泪啪嗒掉下来,“我都看见了,就是坏先生打你!”
云璋左右看了看,吸了吸鼻子,“徐先生可凶了,只要背错一个字就要打三下。昨日我都尿裤子了,徐先生还以为我是在哄他,不让我去如厕。”
云棠眼泪止住了,小脸一脸严肃,她突然转身,迈着小短腿就往书斋里冲。
“小主子!”青鸢惊呼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她刚抬脚,云棠便已经推开了书斋的门。
徐先生正低着头在整理书卷,闻声抬头,一眼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秀丫鬟。
“这可是书斋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还不带上你家主子快快离去。”徐先生蹙着眉头,手中的戒尺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话却是对着云棠身后的青鸢说的。
云棠毫不畏惧,径直走到徐先生面前。
她个子虽小,但表现出来的气势却丝毫不减,“我是云棠!”
徐先生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国公府主子众多,他刚来不久,认不全也很正常。
“不管你是谁,擅闯书斋就该受罚。”徐先生板着脸,“伸出手来。”
青鸢倒吸了一口冷气,正要上前解释,却见云棠竟然已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眼神十分坚定,“你打,打了我就叫衡之大侄子来。”
徐先生愣了愣,皱着眉头道:“你叫国公爷什么?”
“衡之是我大侄子。”云棠哼哼了两声,“璋儿得叫我小姑祖!”
徐先生的手一抖,戒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眼前这个三岁半的小娃娃,竟是国公府辈分最高的那个小祖宗。
有关于云棠的事,他进府前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
若论礼数,他该行大礼才是!
“这……”徐先生额头瞬间渗出了一些细汗,抬手用衣袖将细汗拭去。
云棠趁机弯腰捡起戒尺,但因为手太小,实在拿不稳,下一瞬戒尺又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气呼呼地踩了一脚戒尺,然后抬头对徐先生说,“你是教书先生,又不是打手,叫我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只知道打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告诉你,你不许再打璋儿了,不然……不然我就让你离开国公府!”
徐先生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是行使作为夫子的职责,何错之有?
可瞧着眼前这小祖宗的模样,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到底对方也是国公府的小祖宗,他面上不能闹得太难看,只得略微弯腰,“我……”
他的话音未落,青鸢赶紧上前抱起云棠,“小姑祖,咱们该回去用点心了。”
云棠被抱起来还不忘指着徐先生,一本正经地提醒,“记住哦,不许再打手心。”
几人出了书斋后,云璋一脸担忧,“小姑祖,你这样顶撞先生,他若是向父亲告状可怎么办?”
“不怕。“云棠挥挥小手,“我有办法治他。”
回到棠华院后,云棠立刻召集了两个贴身丫鬟。
“青果,你去帮我找些东西。”云棠凑到青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青果听完,沉默了一瞬,眸底隐隐有些担忧,“小姑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云棠眨巴着大眼睛,“他打璋儿就好吗?”
青果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次日,书斋。
徐先生虽然昨日被云棠提醒了几句,但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依旧严厉如常。
突然,书斋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溜了进来。
雪团子优雅地跃上书桌,在徐先生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踩翻了砚台。
漆黑的墨汁泼洒在徐先生刚写好的字帖上。
“哪里来的畜生!”徐先生气得咬牙切齿,伸手就要抓猫。
雪团子灵巧地跳开,尾巴一甩,下一瞬,又打翻了笔架。
与此同时,一只蟋蟀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啊!”徐先生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领。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云璋不禁捂嘴偷笑。
就在这时,书斋的窗户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利落地爬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短衫。
“先生早呀!”云棠背着小手歪着脑袋甜甜地笑着,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徐先生气得胡子直翘,“又是你,就算你是小祖宗,我今天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雪团子突然从书架上跳下来,爪子准确无误地勾住了他的裤腰带。
只听刺啦一声,徐先生的外裤被扯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裤。
云璋再也忍不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徐先生面红耳赤,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起戒尺就要打猫。
云棠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雪团子前面,“你敢打我的猫,我就告诉全府的人你被猫扒了裤子!”
徐先生的戒尺悬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他咬牙切齿道:“混账,简直混账!”
云棠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云璋赶紧上前打圆场,“先生息怒,小姑祖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和她生气。”
“我懂,”云棠不服气地打断,“我懂他这样频繁打你手心是不对的。”
她转向徐先生,小脸相当严肃,“你再打璋儿,我就天天带着雪团子来捣乱。”
“好……”徐先生犹豫了一瞬后,放下戒尺,“我答应你,不再体罚学生。但你也得答应我,不再来书斋捣乱。”
云棠眼睛一亮,立马伸出小拇指,“拉钩!”
徐先生无奈,只得弯下腰,用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云棠大声说完,然后凑近徐先生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让雪团子把你所有的裤子都抓破!”
这日下学时分,云棠抱着布老虎直接蹲在书房外的回廊下。
她远远便看见云衡之走来,立刻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
“大侄子!”她板着小脸,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你跪下,本姑姑求你个事。”
云衡之一见是云棠,连忙蹲了下来,双手扒住云棠的肩膀,“小姑姑?您怎么来了?”
云棠依旧绷着小脸,下一瞬,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戒尺,气鼓鼓地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用这个打你手心。”
“好好好,大侄子跪下听,”云衡之忍着笑单膝跪地,发现戒尺上竟然还歪歪扭扭画着个小乌龟,“这是?”
“璋儿他们的手都被打红啦!”云棠急得直蹦跶,把戒尺往地上狠狠一摔,“那个坏先生,教不会就打人,大侄子你快把他赶走!”
“小姑姑,“云衡之满脸疑惑,“您先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棠抬起头,一双眼睛直视着他,“因为新来的教书先生打璋儿,手心都打青了,我是小姑祖,要照顾晚辈,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衡之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小姑姑疼爱璋儿,是他的福气。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先让人告诉侄子,可好?”
云棠用力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徐先生教得不好。璋儿说,他只会让背书,从不解释意思,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云衡之若有所思,“那小姑姑觉得该如何?”
“请个不打人,而且还会讲故事的先生,”云棠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青果给我讲的那种!”
云衡之微笑颔首,“大侄子明白了。”
几日后,书斋来了一位新先生。
这位先生不仅学识渊博,还特别擅长把枯燥的经史子集讲成生动有趣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体罚学生。
对此,云棠相当满意。
棠华院。
“哎哟。”夏月淑托着云棠腋下往上掂了掂,突然轻呼了一声,“小姑姑近日是偷吃了多少蜜饯?”
云棠立刻翻身坐起,小脸涨得通红,“才没有!”
说着,心虚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青果端着绿豆糕进来时,云棠眼睛都直了。
夏月淑捻起一块,故意在云棠鼻尖前晃了晃,“昨儿个裁缝来说,给小姑姑新裁的襦裙要放半寸腰围呢。”
“是青果姐姐做的点心太香了。”云棠扑过去抢,被夏月淑顺势搂进怀里,指尖戳了戳她鼓鼓的小肚子,“那明日让厨房减三成点心?”
云棠顿时僵住,紧接着,她挣扎着要下地,“侄媳妇坏,不和你玩啦。”
夏月淑笑着收紧手臂,月白罗衫被云棠生生蹬出了两个泥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