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灯果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尊说起幻境历练。
她转念一想，反问：“师父先告诉我云倾是谁，我再告诉你历练的事。”
琴潋垂着睫：“好。”
苏灯果僵了一下，她本来以为师尊不会说的。
琴潋缓缓道：“是我的心魔。”
“……”苏灯果微微张着嘴。
之前的猜测得到了确认。
她小心的问：“为什么？”
琴潋语气哀沉：“是我的师兄。数百年前，因为我的错误，他陨落在兽潮中，尸骨无存……”
苏灯果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劝师父不要难过，却又嘴笨，说不出花样。
但忽然间，她转念觉得不对，师兄就叫师兄啊，为什么要叫名字呢？
琴潋：“我们关系极好。”
苏灯果点点头，却仍然皱着眉，莫名感觉不太可信的样子。
但师父愿意告诉她，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的，她心里还是好受许多。
可这欢愉只有短暂的一瞬。
看到琴潋垂着眼，苍白面容满是倦怠之色，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对于修道之人，心魔还是很要紧的。
不仅是历劫的时候有影响，就连平时修炼，也可能会走火入魔。
心魔，亦是如影随形的梦魇。
苏灯果关心的问：“那该怎么除掉这个心魔啊？”
琴潋低沉地叹了口气，没有应声，话题一转：“该说你的历练了。”
苏灯果：“……”
她眼睛转了转，镇定下来，多了底气——不怪她，是他自己要这样那样……
“轮回镜”出现在琴潋手中。
他语气淡然：“你大约已经发现了。”
苏灯果：“什么？”
“每个幻境之中，都有一个人，与我容貌相似。”他徐徐道来。
苏灯果怔了一下，连连点头，心底紧张而兴奋。
她没想到师尊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看样子是要坦白了。
琴潋轻轻摩挲着轮回镜上的纹路，长睫轻敛，淡淡道：“不错，那也是我的心魔。”
之前，苏灯果就有过这样的猜测，却比不上听师父亲口承认。
但她仍有一丝激动，双眸泛亮：“所以，真的是师尊！”
太好了，她心里的疑虑都消散了。
但琴潋静静看着她，神情称不上愉快。
心魔有各种各样的形式——
或许是外人，如云倾；
或者，是过分的遗憾与执念；
又或许，是灵魂深处的恶，那些阴暗的自己；
有些人为了求得大道，甚至将灵魂中的恶强行剥离出来，把自己分成了善恶两个。道家谓之“斩三尸”。
琴潋知道苏灯果和心思细腻沾不上边，故而明说：
“是人皆有心魔，旁人或有遮掩；而我之心魔，暴露在你面前。”
苏灯果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欢喜而严肃道：“多谢师尊信任！”
被他这么一说，她顿时有种责任感，挥着小手：
“没事，都交给我吧，我可以感化心魔！”
琴潋没有应声。
苏灯果眨眨眼，才想到：幻境里每个心魔都喜欢她，所以……
师尊的意思是……
难道他一直都在暗示……？？
小凶兽白软的脸颊不禁泛起了绯红，眸光复杂不已，含着娇嗔与幽怨，还有不解。
这一刻她才没有想到什么禁忌之类，只觉得心头有一把小火越来越旺。
她心情真的很好，胆子也跟着膨胀。
琴潋望着潺潺流淌的溪水，半晌，声音低沉如同叹息：
“果果，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
苏灯果大胆的扑过去，抱住了他，郑重承诺：“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师父好好疗伤的！”
她误会了。
但琴潋没有反驳，抬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极尽温柔。
苏灯果侧靠着他，感受着久违的心满意足之感，却听到师父清冽低沉的声音说：
“让我看看，你在历练中，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苏灯果瞬间石化：“……”
她还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
轮回镜倏然变大了许多倍，悬在空中。
镜中画面变幻，像在放电影。
远处小狐狸伸长了脖子，嘿嘿的摇起了尾巴。
苏灯果：“！！！”
正在准备原地去世。
原本在幻境里的亲密，无人知晓，也就觉得还好。
千算万算，没想到师尊竟然要重放！
大写的尴尬。
琴潋面容平静，一边看着轮回镜中的事，边解释：“我要专注疗伤，并未分心关注心魔。”
苏灯果：“……”
她突然大逆不道的希望师尊伤势慢点儿好，尽情沉睡吧……
琴潋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认真看。”
苏灯果绷起小脸，端坐，认认真真。
却是双眸乱转，心里一万只猫爪子在挠，恨不得把轮回镜打下来。
然而，历练世界还在里面……
琴潋真的带她，要从头开始看。
不时停下来，针对当时的情况，教导她几句。
第一个世界，她最初是个三岁娃娃，他宽容许多。
但渐渐的，就严厉起来，偶尔才夸她一句。
苏灯果听得头都要秃了。
她天性散漫爱自由，不喜欢被管教。哪怕是师尊，也让她有点烦了。
最主要是，她不专注，一直悬着心，不知道师尊看到某些场景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低沉的嗓音忽然停了。
一片寂静。
苏灯果心虚的偷瞄着师尊。
琴潋垂着睫，轻轻一叹：“有朝一日我若死了，你怎么办？”
“怎么会！师父不会死的！”苏灯果瞬间慌了，“为什么说这个？”
她没想过失去师尊会怎样，不敢想，不愿意想。
琴潋冷漠道：“纵是仙帝，最终也不过一死。”
苏灯果不知道师尊为何突然这般冰冷、悲观。
她不安的问：“师父，你伤得很严重？”
琴潋轻叹：“傻，我是叫你好好听讲。”
苏灯果正襟危坐，态度比之前端正许多。
历练的大多数日子，都很平淡，迅速跳过。
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历练世界的结尾——
阮祺然对苏灯果表白之后，夺走了她的初吻。
苏灯果看得脸上泛红，偷瞄琴潋。
他端坐，容色如雪，面不改色的望着轮回镜。
唯有耳尖，泛起了一丝淡淡绯红……
第一个世界时空暂停，到此结束。琴潋并未收回目光，轻蹙着眉，在思考。
半晌，他问：“果果喜欢师父吗？”
苏灯果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嗯！”
琴潋：“哪种喜欢？”
苏灯果：“那种……”
她又问：“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她有一丝紧张。
师父会不会跟她表白，跟她说清楚！
……
***
琴潋垂了眉眼：这便叫“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