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以为程昔说的是第一个世界的妈。
【我没哭,都是你的错觉,我是帅哥好不好?】老八一头扎进被窝里,再也不说话了。
蒋琴让所有人都走了,自己照看女儿。
看见女儿挂着吊瓶,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她赶紧阻止,“别学了,赶紧给我躺下,手肿了咋办?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以前的蒋琴恨不得将书本上的知识,全部塞进女儿的脑子里,让她使劲学,一定要超过隔壁村的女孩。
隔壁村那女孩她妈和她在一起打工,经常说自己的女儿学习优秀,在班级里是第三名。
崔雅昔从来没有反抗过,即使被妈妈打得再狠,因为打得次数多了,多是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再激烈的反抗都失去意义。
更别提哭,也许是被打习惯了,崔雅昔脸上只有木然,哭?再也哭不出来了。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妈,你以后别出去打工了,我给杂志社投稿,用稿费养你。”
程昔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写得很吃力。
“啥是杂志社?啥是稿费?”
蒋琴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这些专业名词。
“稿费就是钱,字写得好,也能挣钱。”
程昔就这样跟她解释。
“到时候再买个大房子,有专人为你做饭,你不用干活,享福就行了。”
“咋有那么好的事,你就瞎想吧,不出力气咋能挣上钱?我在外面给人家搬水泥,整天累得像狗一样,也没挣多少钱。”
蒋琴叹了一口气,“唉,你二姨家有钱,还有你表哥,听说啊,包了个厂子,请了很多小工给他们干活,一年挣十几万,年后,妈也想进他们的厂,一个月拿三四千块钱,供你上大学,你考个大的,直接当大官。”
蒋琴像是想到未来女儿当官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
突然,程昔捂着胸口眼泪哗啦哗啦的流,娇弱苍白无力,如路边被摧残的白色喇叭花。
“妈,我不知道咋回事,一听到二姨有钱,表哥赚大钱,我就心疼的厉害,好难受啊,可能是我太恶毒了,我嫉妒他们,妈,他们有钱也不知道给你,真是太恶毒!”
“娇弱”的程昔非常愤怒,面容扭曲,眼中的光芒恶毒偏激。
“呸呸呸,你这死丫头咋这样想?人家有钱是人家的,是人家卖力气挣来的。”蒋琴被她的表情给吓到,女儿好像变了一个人,怎么会这样?
“妈,你的敌敌畏还有吗?我想给隔壁村学习比我好的那个女的下敌敌畏,她死了,我就永远比他学习好。”
蒋琴彻底呆住了,她是不是疏忽了什么?
赶紧叫医生给自己女儿查,到底咋了?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她边给医生道歉,再连忙谢谢人家,末了,还塞了100块钱红包,蒋琴买两块钱的菜都觉得心疼,干活的时候啃馒头吃酱豆喝凉水就够了。
医生没有要,给病人看病是他的义务,医生拿着听诊器对程昔一通检查。
蒋琴打算给他买只烧鸡。
“叔叔,我心里难受,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想死。”
那医生一愣,接着面容严肃。
这个医生的朋友正好是心理医生,他请来了自己的朋友,给这个小姑娘检查。
心理医生让程昔填了一张表,又是一通检查之后。
最后心理医生得出结论“中度抑郁。”
“啥是中度抑郁?严重不严重?我给她输血,医生抽我的血,我血多。”
“是精神上面的问题。”
蒋琴强忍着泪水,“到底咋回事?”精神方面的问题,蒋琴就往精神病方向想。
精神病在他们村里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神经,更直白的话就是傻子,她舅就是个傻子。
两个医生相对视一眼,“任何时候都不要打击孩子,也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和别的孩子比,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
“我们村里人都这样打,不打孩子就不老实,不打就考不上大学,我有一个婶儿,她孩子考不好他就天天打,现在是首都大学的研究生,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
两个医生深感无力,“大姐,那你就使劲打使劲骂吧,长期下去你非得逼死你女儿不可。”
“叔叔们,我现在就想死,怎么办?活着好累啊。”
程昔瞳孔分散,一把拔下针头,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站起来,一个踉跄栽在地上。
“好好好,我不打她了,我不打她了。“
蒋琴暂时屈服了,拼命的擦了泪水。
整天去楼下给两个医生一人买了一个烧鸡,两个医生都没有接,她还是硬塞给人家。
“大兄弟,真的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姐都不知道咋办?”
两个医生叹了一口气,接了。
普通病房床位多,幸运的是,现在只有程昔一个病人。
蒋琴暂时住在她临边的位置。
第二日又陆陆续续进了几个病人,病房满了,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惆怅,床位费三块钱一晚,住在走廊。
她心疼的不是住在哪,心疼的是钱,三块钱可以买六个包子,九个馍馍。
但是女儿的病床那么小,两个人也挤不下。
见程昔还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她嘴上不让她写,可心里还是高兴的。
“妈,以后你别去打工了好不好?过几天我在县里给你找个活。”
“不上外面,咋能搞到钱?”蒋琴笑女儿的天真。
不劳动咋能有收获?
他们这些没有读过书的泥腿子,比不上那些读过书的,人家吃的是公粮,当上了官,全家都跟着长脸。
“在家里也能搞到钱,妈,你种地别种玉米小麦,那挣不了多少钱的,你就种水果蔬菜,我刚才写了两篇文章,打算杂志社,要是录用了,挣的钱比你一季种小麦,玉米收的还多。”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在听这个女孩的“胡言乱语”。
写文章?
能写文章的可是文化人。
“妈,你和我一块去寄东西吧,咱就出一点邮费。”
这次蒋琴学会了,“费”代表的就是钱。
“要多少钱?”
“5块钱。”
蒋琴肉很疼,“咋那么贵?”
程昔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蜡黄的脸上苍白,豆大的汗珠落下,“妈,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投稿过了,人家给了我1000块钱……”
看到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蒋琴心比肉还疼,正在纠结要不要陪她一块去。
病房里的那个老头,是退休的高中老师,“我是教书的,我先看看孩子写的咋样?”
这孩子看起来挺好学,一直没有停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