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寂后,一位与江家交好,素来捧场的贵女率先出声赞叹。
她一出声,有些人很快便开始附和。
“确实不错,还将猫儿的慵懒贪睡写得活灵活现!”
“锦悦妹妹此诗返璞归真,比那些堆砌辞藻的强多了!”。
说这话的人明显意有所指。
赞叹声开始稀稀拉拉地响起,逐渐汇聚。
江锦悦这诗...江绫月心底掠过一丝异样。
她这位妹妹,之前明明只以琴箫之技见长。
何时竟有了这般惊人的诗才?这转变未免太过突兀。
前几天也是,突然流传了好多她所写的诗句。
江绫月不懂诗句,但她可以问别人啊,京城她熟悉的举子可有两位。
常思林却回信说,他和马辰看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文笔虽稚嫩,但用典凝练,不像初学作诗之人能写出来的。
确实奇怪,就看看旁人怎么说了。
冯望舒猛地转头,二人疑惑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都瞬间明白了。
江绫月敏锐地捕捉到冯望舒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震惊与质问,她自己心中也疑窦丛生。
她微微蹙眉,眼神沉静地回视冯望舒,若有所思。
冯望舒相对激烈的反应,还有江锦悦这不合常理的才华,这其中必有蹊跷。
冯望舒更是震惊,整个府邸,只有江绫月和她来自异世。
难道是江绫月告诉江锦悦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更荒谬、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闯入冯望舒脑海。
除非江锦悦身上也有古怪!她不是穿越者,那难道是重生。
只有重生,才能解释她为何能未卜先知地剽窃那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华夏瑰宝。
江绫月从前并不像是个会作诗的。
这几日却放出了很多诗句,那些诗句风格温婉,确实不是华夏的瑰宝,却也没有什么新意,很平常。
但这一次那么江锦悦的诗句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江锦悦就要凭借这首偷来的诗摘走桂冠,享受本应属于。
不,是属于原作者那个遥远世界的赞誉。
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瞬间冲垮了震惊,她绝不能如此!
但冯望舒也隐隐有后怕,指尖冰凉。
幸好她没有选择直接文抄公,而是尝试将两个世界的知识融会贯通。
否则此刻站在风口浪尖、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岂不就是她了?
那她若没有发现穿越者的痕迹,不就会按原想法,文抄公了吗?
难道...冯望舒心里有了复杂的想法。
这个认知让冯望舒心底寒气直冒,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但两个事情夹在一起把她的思绪,揉成了一团毛线,剪不断,理还乱。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叹服。
不少贵女交换着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江锦悦近些日子靠着几首“佳作”在府中造势。
隐隐传出才女之名,她们是知道的,但这首未免好得太过突兀了?
平乐郡主的脸色在江锦悦念出第一句时就沉了下来。
平乐郡主抱着小呆的手紧了紧,然后将小呆放到地下。
随即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江锦悦也成才女了?
她日日都在京城,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传出来的那几首破诗比望舒现在做的差远了!
“呵。”
平乐郡主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见。
她看向江锦悦,居高临下的审视,“江二姑娘这首诗当真是令人惊艳啊。”
“本郡主竟不知,锦悦妹妹对猫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这诗才,怕不是在家里请了文曲星下凡专门教导的吧?”
她语带双关,明褒暗贬,讽刺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江锦悦被郡主这阴阳怪气的话刺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心中又慌又怒,脸上却泛着淡淡的微笑,“郡主过誉了,锦悦……锦悦只是偶有所得。”
她求助似的看向那些方才称赞她的人,却发现不少人已因郡主的态度而噤声或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冯望舒开口了。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求知欲,仿佛真的只是被这首诗的精妙所吸引,想要探讨学习。
“锦悦妹妹此诗,确实气象万千,令人叹服。”
“锦悦妹妹此诗,情真意切,趣味盎然,令人心生喜爱。”
冯望舒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迅速换上真诚又好奇的笑容。
语气甚至带着点崇拜,仿佛只是单纯请教。
“尤其这时时醉薄荷,夜夜占氍毹两句,妹妹可是亲眼见过猫儿对薄荷叶痴迷打滚。”
“这般细致的观察,非朝夕之功呢。”
江锦悦柔和地笑着,还不知道陷阱即将来临。
冯望舒话头一转,“只是这薄荷究竟是何物,我等未曾听过,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妹妹能否与我们分享一二?这等未知之物,用在猫儿身上,真是别开生面,望舒好生好奇妹妹是如何想到的?”
冯望舒这么一说,大部分人才反应过来,这薄荷到底是何物呢?
大多人来此不过附庸风雅,还有的直接叫家里备上几首诗,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确实有才名的那些人,还未开口,就被冯望舒的话吸引了,还未来得及开口。
江锦悦心中一紧,支吾道:“这...妹妹是心向往之,想象而得。”
“哦?想象?”
冯望舒微微偏头,笑容依旧温和,问题却更深入一步。
这位果然直接抄袭,连改都不改。
之前她可能也会这样做,但如今不会了。
“那‘盐裹聘狸奴’一句,妹妹可是用了什么典故?或是亲眼见过哪家用盐作为聘猫之礼?据望舒所知,聘猫多用鱼干或柳条引路,用盐倒是罕见呢。”
“妹妹这独特的盐聘,是源自哪本古籍记载,还是妹妹家乡的独特风俗?”
她问得细致又天真,目光紧紧锁住江锦悦。
江锦悦额角瞬间渗出细汗。
她哪里知道冯望舒写这诗时“盐裹”是实指还是虚指,又或是当时当地的风俗?
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冯望舒用的时候震惊四座,可她却被为难。
她全凭记忆照搬,根本经不起这般针对具体词句和细节的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