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千年的狐狸,还在这里装什么呢?
她实在搞不懂江锦悦。
若说是有外人在场,需要维持姐妹情深的假象,那还说得过去。
可此刻廊下分明只有她们几个知根知底的人,彼此间那点龃龉早已心照不宣。
江锦悦这般惺惺作态,意义何在?
是为了时时刻刻演戏,好提醒她自己别忘了人设?还是单纯觉得这样能恶心到我?
江绫月心中掠过一丝不耐,面上却依旧不起波澜。
她懒得费神揣度这种毫无效率的表演,脚步未停,径直越过两人,仿佛她们只是路边两棵碍眼的灌木。
“你!”江锦悦被江绫月毫不掩饰的无视噎住了,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但却无处发泄。
江锦悦狠狠跺了跺脚,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起来。
但更让她诧异的是身边今日格外沉默的江涵悦。
往日里,这个没脑子的三妹早就该冲上去阴阳怪气几句,替自己出头了。
这是自己经常用的一把刀,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钝刀子磨人也疼。
江锦悦侧过头,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尽量将声音放低放柔,“妹妹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刚才我和江绫月说话,你难道没听见吗?”
江涵悦这才如梦初醒,茫然地看向江锦悦:“啊?抱歉啊,二姐姐,我刚才走神了。”
她眼神闪烁,手指又无意识地捻紧了裙角,“你们说什么了吗?”
江锦悦心中暗骂“蠢货”,面上却瞬间又堆起那副委屈的神情,垂下头,声音低落。
“唉,也没什么。我不过想着大姐姐初来京城几天,怕她在宴会上不懂规矩失了体面,想帮帮她,提醒几句。”
“却没想到,姐姐连理都不肯理我。”,她等着江涵悦像往常一样义愤填膺地附和,指责江绫月的不识好歹。
然而,江涵悦只是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二姐姐,你别伤心。”
这完全不是预期的反应!江锦悦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僵在脸上。
她强忍着翻涌的怒气和疑惑,迅速调整表情,抬起头勉强笑道,“罢了,许是我多事了。妹妹,时辰不早,咱们也出发吧。”
“好。”,江涵悦讷讷应声,顺从地跟在江锦悦身侧。
她看着江锦悦依旧优雅的背影,心里的想法有些摇摆。
二姐姐明明这么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着想,一点也不像父母暗示的那样工于心计。
倒是江绫月一直冷冷的,有时候还露出吓人的眼神。
或许,真的是他们想多了?
转过身,江锦悦脸上的假笑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阴鸷。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像在印证王道长那句“祸福相依”。
她是重生了,也即将成为五皇子侧妃,这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
可江绫月呢?
她不仅没死,反而入了皇后的眼,还救了公主!
母亲偷拿玉佩的事情也被父亲知晓,处境尴尬。
更可怕的是,江绫月这一世会成为国公夫人,一个比她前世位置显赫的存在。
而且,上一世皇后明明对她江锦悦不假辞色,为何今生却对江绫月青睐有加?
还有李临安他的死讯为何迟迟没有传来?难道他也没死?
他们之间的亲事,莫非真是命中注定?
凭什么?凭什么江绫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她前世苦苦哀求,用尽手段也未能企及的一切?
马车上,江绫月靠在柔软的锦垫上,指尖把玩着那枚带着蛇形暗纹的玉佩。
这枚真正的,承载着婚约的信物。
她垂眸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将玉佩系在了腰间月白色的丝绦上。
白玉无瑕,与她清冷的衣衫相得益彰,更添一份内敛的贵气。
“小姐?”忍冬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您怎么这次把玉佩放到明面上了?以前不都是收好的吗?”
江绫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弧度,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暗纹,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街景。
“自然是钓鱼了。”她的声音清泠的,如同玉石相击,“愿者上钩。”
今日举办宴会的是平乐郡主,她是秦王唯一的掌上明珠。
秦王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行事低调。
娶的王妃亦是京中清流小户之女,完全不用担心王妃母族有别的心思,还能远离朝堂纷争。
正因这份识趣,秦王一家在皇帝面前极为得脸。
然而,这位平乐郡主却是个例外,性子跳脱张扬,最喜热闹,时常出入宫禁,每每都能哄得帝后开怀,满载赏赐而归。
今日这“赏荷宴”的帖子,发得名正言顺,只是时节略早。
四月天,池中不过零星浮着些铜钱大小的“浮叶”,连荷叶都赏不了,更遑论荷花了。
这疑问在抵达郡主别院时,便有了答案。
庭院开阔处,早已布置停当。
一张铺着锦缎的长案置于中央,上面摆放着几样特别的物事。
一小碟晶莹的白盐,一串用新鲜柳条串起的肥美小鱼干,一卷扎着红绳的崭新苎麻线,几包用红纸包好的上等茶叶和精致糖果。
案旁立着一位手持拂尘、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神色肃穆。
这分明是一场极其正式的——聘猫仪式。
没错,聘猫,在北晋聘猫算是一项很正式的仪式,还会请旁人见证。
过了仪式,就代表猫正式成为家族成员了,不可遗弃。
冯望舒一眼瞧见刚下马车的江绫月,立刻迎了上来,将她引至一位被众人簇拥着的华服少女面前。
“绫月,快来。”冯望舒声音温婉,带着熟稔的笑意,“这位就是今日做东的平乐郡主了。”
江绫月抬眼看去。
平乐郡主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中带着皇家特有的矜贵。
她怀里正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那猫儿慵懒地打着哈欠,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平乐郡主早就听说江绫月救永宁的事情了。
她常常往宫中跑,自然和永宁相熟。
可惜永宁无法前来,否则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