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舷阀门好像关不上了！海水在渗！损管队！快去左三舱！”
“轮机长！主机转速还在掉！我们快成靶子了！”
坎培尔艇员的呼喊声在摇晃的“堡礁”号内此起彼伏，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管道泄压的嘶鸣。艇内仅存的几盏应急灯忽明忽暗，映照着一张张被汗水和油污浸染的绝望面孔。
“顶住！都给我顶住！”坎培尔艇长抓着控制台的边缘，试图稳住身体，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声呐屏幕上那两个越来越近的敌舰光点，心一点点沉下去。完了，这次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片冰冷的海域了。
獠牙三号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这些伽梵崽子是疯狗吗？追着不放！”
李涛脸色铁青，检查着手里的突击步枪：“准备水下爆破！万一……我是说万一，就炸开舱门，能冲出去一个是一个！”
“头儿……”獠牙二号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选择。
就在这时，李舟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仿佛映照着深海的磷光，声音在摇晃的潜艇里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几乎要破开海水的力量：“等等！那个信号……是……是我们的人！黑鲨号！黑鲨号来了！”
这话如同一道电流瞬间穿透了“堡礁”号内每一个绝望的灵魂。
坎培尔联邦的艇员们先是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几乎要掀翻舱顶的欢呼。
“什么？！”
“真的假的？！”
几个年轻的艇员甚至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语无伦次地喊着什么。刚才还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舱室，刹那间被劫后余生的狂喜所充斥。
“黑鲨号？”坎培尔艇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抓住李舟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都在发颤，“小兄弟！是你们的潜艇？”
李舟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错不了！那种独特的引擎噪音，还有声呐反射特征，绝对是黑鲨号！它来支援我们了！”他的感知中，那个庞然大物正以一种优雅而致命的姿态，从深海的阴影中高速逼近，目标明确。
与此同时，远在几海里外的伽梵圣国护卫舰“胜利之矛”号指挥频道内，气氛陡然紧张。
“报告长官！方位270，探测到新的水下高速目标！信号特征……非常强大！正在快速接近！”声呐兵的报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根据数据库初步比对……极有可能是龙昭帝国攻击核潜艇！”
“什么？龙昭人的潜艇？”伽梵护卫舰编队指挥官，阿卡什·帕特尔，盯着声呐屏幕上那个突然闯入的巨大信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龙昭人的潜艇怎么会在这里？前几天伽梵海军舰队司令部通报，确实有龙昭潜艇试图突破驹七海道防线，但守备舰队不是已经宣称，将来犯之敌悉数歼灭，取得了“辉煌胜利”吗？
难道……那些混蛋为了掩盖自己的重大失职，向上层谎报了军情？这种事情，在伽梵圣国海军内部，也不是没有先例。
他旁边的作战官，一位略显年轻的少校，忍不住开口：“长官，会不会是情报有误？驹七海道那边……”
“闭嘴！”帕特尔打断他，“现在不是讨论海军内部那些龌龊的时候！命令‘无畏’号，协同本舰，立刻对目标进行压制性驱赶！使用1号反潜预案！”
“是！长官！”通讯官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声呐部门，持续锁定目标！我要它每一秒的动态！”帕特尔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那个代表着威胁的红色光点，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视野中央。
“长官，目标……目标航向没有改变！”声呐兵的声音有些变调，“它……它好像完全无视我们的警告！”
海水中，两枚试探性的轻型反潜鱼雷，拖着细微的尾迹，从“胜利之矛”号和“无畏”号的发射管中悄然滑出，按照预设的扇面搜索路径，扑向那个神秘的龙昭潜艇。这是标准的驱离程序，也是一种火力侦察。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预想中的水下爆炸并未发生。声呐屏幕上，那两枚鱼雷的信号，在接近目标一定距离后，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突然失去了目标指引，开始在水中漫无目的地打转，最后无声无息地沉寂下去。
“怎么回事？”帕特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报告长官！我方鱼雷……被干扰了！非常强烈的声学干扰！”声呐兵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与惊骇。
“目标速度很快，航向正对我们编队！”
帕特尔冷哼一声：“一艘潜艇而已，想吓唬谁？命令‘无畏’号，继续攻击龙昭潜艇！驹七海道守备舰队做不到的事，我们兰卡舰队来做！这帮低阶民组成的舰队，终归是靠不住！” ——
黑鲨号指挥舱内，叶钧看着战术屏幕上代表友军“堡礁”号和敌舰的光点，神色沉静如水。
“声呐，目标伽梵护卫舰，识别信号。”楚航报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叶钧微微点头：“用国际通用协议，向目标发送标准警告。内容：立即停止攻击行为，否则视为战争挑衅。”
“明白！警告已发送！”
一道经过特殊加密的声呐脉冲，以国际通用紧急信号的模式，却夹带着龙昭帝国海军特有的识别码，如同无形的利剑，精准地投向那两艘伽梵护卫舰。
——
帕特尔的指挥舰接收到了这段信号。“龙昭人发来的警告？”他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们以为派一艘潜艇就能吓住我们伟大的伽梵圣国海军？幼稚！命令各舰，鱼雷准备！给我集中火力，把坎培尔和龙昭的两艘破船送进海底喂鱼！”
李舟的感知中，伽梵护卫舰的鱼雷发射管正在注水，冰冷的杀机毫不掩饰，直指“堡礁”号和“黑鲨”号。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更让他心头一震的信号出现了——黑鲨号的鱼雷发射管，同样在注水！不，不对！不是鱼雷！
“艇长这是……”李舟心中一动，看向指挥台的方向，虽然他身在“堡礁”号，但对叶钧的行事风格十分了解。
叶钧似乎完全不打算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甚至不屑于用鱼雷进行这种不对称的警告。他要的是一击必杀的震慑。
“导弹舱，”叶钧的声音透过艇内广播，清晰而冷酷，不带一丝波澜，“一号、二号发射单元，目标伽梵护卫舰‘胜利之矛’号，‘云戟’两枚。三号、四号发射单元，目标伽梵护卫舰‘无畏’号，‘云戟’两枚。校正目标参数……同步发射。”
秦锋在武器控制台前，手指翻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导弹参数已装订！发射准备完毕！”
“发射！”
“什么？！”帕特尔还在得意洋洋地等待鱼雷攻击的战果报告，突然，他的旗舰警报系统发出了远比刚才探测到潜艇时更加凄厉、更加急促的尖叫。
“侦测到对方潜艇开火！潜射反舰导弹！是那艘龙昭潜艇！”雷达兵的声音直接变了调，带着哭腔。
两艘伽梵护卫舰上的官兵瞬间陷入了山崩地裂般的混乱。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用鱼雷攻击对方的潜艇，雷达和近防系统也主要针对来自空中的威胁，谁能想到一艘潜艇会用威力如此巨大的反舰导弹来攻击他们？！这根本不合常理！潜艇不都是偷偷摸摸放鱼雷的吗？！
“规避！快规避！拦截！所有炮火拦截！”帕特尔声嘶力竭地吼叫，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一切都太迟了。
四枚“云戟”海基反舰导弹如同四条从海中跃起的复仇之龙，拖着耀眼的尾焰，以超音速划破海空，精准地扑向各自的目标。
伽梵护卫舰那相对薄弱的防空火力网，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如此突然、饱和的打击面前，几乎形同虚设。几枚仓促发射的干扰弹和近防炮弹，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导弹撕裂。
“轰！轰隆——！”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同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甚至透过海水，清晰地传递到了“堡礁”号和“黑鲨”号的艇壳上。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两艘伽梵圣国的“德勒”级护卫舰，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云戟”导弹命中，而且命中的都是要害——舰桥和弹药舱。
剧烈的殉爆将两艘数千吨的战舰炸成了两团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球，无数燃烧的残骸四散飞溅，场面蔚为壮观。
黑鲨号甚至连鱼雷都没用，仅仅是亮出了导弹的獠牙，就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艘构成直接威胁的护卫舰。整个过程，从发射导弹到目标被摧毁，不过几十秒。
“堡礁”号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迹般的逆转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刚才还在折磨他们的鱼雷和深弹，瞬间消失了。世界，清静了。
“这……这就完了？”一个坎培尔艇员看着声呐屏幕上那两个迅速消失的光点，喃喃自语，仿佛置身梦中。
李涛咧嘴一笑，狠狠地拍了拍李舟的肩膀，震得他一个趔趄：“看见没，舟子！这才叫专业！这才叫效率！过瘾！”
黑鲨号如同一位巡视领海的凯旋王者，缓缓从深海中上浮，靠近了仍在水面上蹒跚的“堡礁”号。
月光下，两艘潜艇，一新一旧，一强一弱，静静地并排停靠。深邃的黑色涂装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充满了力量感。
叶钧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平静无波：“李涛，带你的人和李舟参谋转移过来。，还有坎培尔的朋友们，请他们来做客！”
“收到！”李涛应道。
通过临时搭设的舷梯和橡皮艇，李涛小队和李舟，以及惊魂未定的坎培尔联邦潜艇艇长和大副，在黑鲨号艇员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转移到了黑鲨号宽敞明亮的舱室内。
坎培尔潜艇艇长和叶钧艇长谈了大约30分钟，但是并没有十分有用的信息。
“后勤组，”叶钧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响起，平静无波，“准备标准应急救援包，淡水、口粮、医疗物资，立即转交给‘堡礁’号。”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切井然有序。
“黑鲨”号的艇员们动作麻利地开始向旁边那艘伤痕累累的坎培尔潜艇输送物资。一边是几乎崭新、闪着幽光的“黑鲨”，一边是布满焦痕、甚至有些倾斜的“堡礁”，这对比，真是……啧。
坎培尔潜艇艇长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家潜艇的指挥舱，几乎是瘫倒在海图桌边。
“艇长，补给都上来了。淡水，食物……还有一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高级医疗包。我们能支撑回家了！”补给官米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腔调，“这些龙昭人……他们，他们太不一样了。”
坎培尔艇长木然地点点头，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何止是不一样，米勒。很庆幸半年以前对龙昭帝国的联合远征海上行动，我的腿骨折了没有参加……”他没再说下去，龙昭帝国的救命之恩，恐怕“堡礁”号上活下来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挣扎着爬上指挥塔，海风夹着冰冷的水沫子打在脸上，反倒让他清醒了些。旁边，“黑鲨”号如同一座钢铁巨兽静静地泊在那里，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坎培尔艇长尽力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破烂不堪、还带着血污的军服，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挺直了身体。
他转向“黑鲨”号那巍峨的艇身，抬手，一个极其标准、极其郑重的军礼。然后他拿起通讯器，打开公共广播频道。
“‘黑鲨’号的艇长和全体艇员，”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了过来，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真诚，“我代表坎培尔海军，代表‘堡礁’号全体幸存者，感谢贵国的无私援助！这份恩情，我们永不忘记！”
随后，这艘带着满身创伤的“堡礁”号，在“黑鲨”号全体船员的注视下，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缓缓启动了引擎。螺旋桨搅动起浑浊的海水，它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重新潜入了幽暗的深海，朝着家的方向，一点点挪去。
黑鲨号指挥舱内，气氛轻松了不少。
杨涛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调出最新的情报，语气平稳得像是在播报天气：
“根据被俘伽梵军官及坎培尔艇长提供的信息，结合最新卫星情报数据，初步分析，我方被俘艇员，确实被秘密转移到了北边的猛拜海军基地。那里是伽梵圣国防卫等级最高的军事要塞，部署有重兵，据说固若金汤，寻常手段难以渗透。”
叶钧看着海图上那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猛拜基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