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远方,五道狼藉的黑烟,是“苍穹之眼”无人机最后的墓志铭。
整个猛虎营的进攻阵地,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通讯频道里,之前还此起彼伏的呐喊和命令声,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电流的滋滋声。
这片死寂,比震耳欲聋的爆炸更让人心悸。
终于,一个年轻士兵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打不了,这怎么打?”
“空中过不去,地面是死亡陷阱……我们是来送死的吗?”
“连长!连长!三班就剩我一个了!”
恐慌就像瘟疫,通过电磁波瞬间传遍了每一个作战单元。士兵们躲在扭曲变形的步战车残骸后,看着外面那座纹丝不动的王宫,眼神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指挥车内,骆定疆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战术屏幕上那一片代表伤亡的红色标记。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被现实砸得粉碎。
“营长,撤吧!我们对敌人的防御体系一无所知,这是屠杀!”副营长周定海冲到他面前,脸上满是烟尘和汗水。
“闭嘴!”
骆定疆一把推开他,抓起通讯器,对着话筒咆哮。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一种输光了所有筹码的疯狂。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火力支援连!给我用火箭筒,把那些机枪塔一个个敲掉!听到没有!一个个敲!”
“侦察连!谭烈川!”
侦察连长谭烈川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分屏上,他背景里火光冲天,但表情依旧冷静。
“到!”
“侧翼!王宫西侧城墙外面那片林子,给我找个狗洞摸进去!我不信他三百六十度都没有死角!”
“是!”谭烈川没有半分犹豫,关闭了通讯。
副营长周定海绝望地看着骆定疆:“老骆!这是添油战术!你疯了!”
骆定疆根本不理他,眼睛死死盯着各个分队的战场回传画面。
西侧城墙外围园林。
谭烈川亲自带领的十人渗透小组,借助着树林的阴影,无声地向着王宫城墙靠近。
他们是猛虎营最锋利的刀,执行过无数次不可能的渗透任务。
距离墙角还有五十米。
带头的谭烈川突然打了个手势,整个小队瞬间定在原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侧耳倾听,除了远处传来的枪炮声,这里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突然,他瞳孔一缩,在他前方的地面上,一片落叶,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轻微震动了一下。
声波探测器!
“撤!”
他刚喊出一个字。
头顶的城墙上,数十道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如同捕食的蜘蛛。
他们身着漆黑的轻型外骨骼,行动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手中的特战步枪枪口,闪烁着幽幽的红点。
伽梵王宫卫队!
“噗噗噗——”
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沉闷得像是死神的咳嗽。
谭烈川手下的精锐士兵,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在精准的战术配合下,一个个被点名。
三十秒,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渗透小组,全灭。
只有谭烈川,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在枪响的瞬间翻滚进一个弹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地上留下一排弹孔。
他趴在弹坑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那些伽梵王宫卫队的士兵,用战术手语交流,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墙头。
专业的反渗透猎杀。
对方……才是真正的专家。
另一边,火力支援连的阵地上。
“咻——咻——”
数枚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命中了城墙上的几个自动枪塔,炸出团团火球。
“好!”
士兵们刚发出一声欢呼。
那几个被摧毁的枪塔周围,立刻有新的枪塔从墙体内部伸出,无缝衔接上了火力网。
同时,王宫内廷的方向,传来几声不易察觉的闷响。
“小心!迫击炮!”有经验的老兵嘶吼着,但已经晚了。
数枚小型精确制导迫击炮弹,划着刁钻的弧线,精准地砸进了火力支援连的阵地。
“轰!轰!”
爆炸声中,血肉横飞。
伤员越来越多,医疗兵在枪林弹雨中来回穿梭,但后送的通道被对方在城墙上的狙击手死死盯着,根本无法通行。
一名年轻的医疗兵,试图冲出去抢救一名被炸断了腿的战友。
“噗!”
一发子弹击穿了他的手臂。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断臂,看着不远处在血泊中哀嚎、慢慢失去声息的战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跪在地上,摘下头盔,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整个战场的惨烈与无助,在这一刻被推向了顶点。
指挥车内。
副营长周定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双眼通红地指着屏幕上的惨状。
“骆定疆!你给我看清楚!这不是打仗,是送死!”
“够了!我们输了!再打下去,猛虎营的番号都要被打没了!”
“向师部求援!承认我们失败了!这不丢人!”
骆定疆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多年的搭档。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咔哒。”
一声轻响。
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定海的额头。
车内所有人都僵住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骆定疆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像两块铁片在摩擦,“猛虎营,也绝不会有逃兵。”
他环视四周,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参谋,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谁敢再说一个‘退’字,就地枪决。”
在骆定疆的强压下,指挥部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角落里,一名负责通讯的年轻士兵,双手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不久前,那个被营长当众斥责为“懦夫”的海军少校。那个叫李舟的海军参谋军官,临走时平静的眼神,和那句听起来有些荒谬的提醒。
“……正面强攻,无异于自杀。”
当时,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当成了笑话。
现在,这个笑话,是用猛虎营兄弟的命来证实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和苦涩,涌上了年轻士兵的心头。
前线,一个弹坑里。
第二连连长给自己的手臂草草缠上绷带,他看着远处那座在硝烟中依旧巍峨的王宫,感受着身边战友们越来越低的士气,绝望地吞了口唾沫。
他凑到身边一个同样躲在掩体后的老兵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说梦话一样喃喃自语。
“老张……你说……现在要是把那个李参谋请回来……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