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手脚麻利地帮怀安换上那套藕荷色衣裙。
怀安本就身量修长，骨架匀称，皮肤也白。
换上女装后，虽然表情极其别扭，浑身不自在，像有虫子在爬，不停地扯着裙摆和袖子。
但那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在素净衣裙的衬托下，竟真显出一种清冷疏离、略带忧郁的独特气质。
云曦给他略施薄粉，主要是遮掉脸上的泥和过于阳刚的轮廓，用浅色胭脂淡淡扫了扫脸颊和唇，再梳顺他的头发，松松挽了个髻，插上那支素银簪子，戴上小巧的珍珠耳钉，最后用眉黛给他描了描本就形状不错的眉毛。
“嘶……”看着镜中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云曦忍不住围着怀安啧啧称奇，“二哥啊二哥。真是人靠衣装，你这扮相，啧啧，清冷出尘，气质卓然，简直有资格入皇宫选妃了。保管让常颜堂那些管事嬷嬷眼前一亮……”
怀安闻言，脸腾地一下红了，胭脂都盖不住，浑身更加不自在地扭动起来，恨不得立刻把衣服扒了，“少……少胡说八道，难受死了……”
轮到金无敌时，问题就大了。
他魁梧的身材、宽厚的肩膀、刚毅的面容，以及那即便刮了胡子也掩盖不住的凛然男子气概，无论套上哪件女装都显得无比违。
云曦试着给他套上一件最大号的粗布裙子，结果那裙子套在他身上，紧绷得像是随时会裂开，胸肌轮廓清晰可见，裙摆勉强盖住膝盖，活像个金刚芭比。
再配上他那张棱角分明，写满困惑和尴尬的大花脸……
“噗……”连愁眉苦脸的怀安都忍不住笑出声。
云曦扶额，彻底放弃了，“算了算了，舅爷，您这气质……实在不适合深入敌后。”
金无敌如蒙大赦，赶紧把裙子扯下来，松了口气，随即又愁眉苦脸，“小云，那……那我咋办？总不能干看着吧？”
云曦早有打算，她拿出一枚温润小巧的玉符，塞到金无敌手里，“舅爷，您有更重要的任务，您就在常颜堂四周，特别是后门、侧院这些地方，装作闲逛或者打听活计，多留意进出的人和动静，特别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货物运输，或者感觉特别阴冷奇怪的地方。
记住，暗中观察，别打草惊蛇。这个玉符您拿好，一旦它开始发热发光，就说明我和二哥在里面遇到危险了，您就立刻冲进来接应我们，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金无敌握紧那枚带着温润灵气的玉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又听到自己肩负外应重任，顿时精神一振，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斗志。
“小云放心！包在舅爷身上。我保证瞪大眼睛看着谁敢动你们，我金无敌劈了他。”
看着憨厚可靠的金无敌和虽然别扭但扮相足以乱真的怀安，云曦深吸一口气。
常颜堂的迷雾，必须拨开，那诡异的黑蛇，新招的女工，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指骨秘密，都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她拍了拍怀安的肩，后者别扭地躲了躲。
“二哥，不对，二姐忍一忍，为了正事，走……”云曦顾不得那么多，她拖住他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晨光熹微，常颜堂那两扇威严气派的朱红色大门紧闭，门前空旷冷清，昨日的喧嚣粥棚仿佛从未存在过。
两个身影出现在紧闭的大门前，云曦身着鹅黄布裙，身姿轻盈，眉眼灵动。
怀安穿着藕荷色窄袖襦裙，身形略显僵硬，气质清冷疏离，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很不自在。
两人站在一起，恰似一对容貌出众、气质迥异的姐妹。
云曦深吸一口气，上前握住沉重的兽首门环。
“笃、笃、笃”地敲了三下。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门后露出一张严肃刻板的脸，是一位头发半白，梳着一丝不苟圆髻的老妇，她直勾勾盯着云曦和怀安看，眼神锐利。
云曦脸上立刻堆起温顺谦卑的笑容，微微屈膝行礼，同时不着痕迹地拉过旁边浑身僵硬的怀安，“姑姑好。我们姐妹俩是外乡来的，听说常颜堂要招女工学徒，特来应征，不知今日可还招人？”
老妇是管事姑姑，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两人身上扫过。
她尤其多看了怀安几眼，这女子身量偏高，气质清冷，虽然穿着粗布衣裙，但那眉眼轮廓和略显僵硬的姿态，总透着点说不出的违和。
再看云曦，虽也漂亮，眼神却过于灵动，不似常年做粗活的人。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做惯粗活的。”掌事姑姑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审视。
云曦早有准备，连忙垂下眼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恳求，“姑姑明鉴。我们姐妹本是商贾之家，家中遭了变故才流落至此。虽是没做过粗活，但我们肯学，也能吃苦，只求嬷嬷给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她轻轻捏了捏怀安的手背，怀安接收到信号，努力压下内心的别扭，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低头，细声细气地附和，“求姑姑收留。”
掌事姑姑沉默片刻，目光又在两人脸上又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
最终，她侧身让开了门缝，“进来吧。你们可以叫我徐掌事。规矩点，别乱看乱问。”
“谢徐姑姑。”云曦拉着怀安，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一进入常颜堂，两人心中都是一凛。
外面看着气派，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迎面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前院，空气中弥漫着混合泥土和奇异花香的复杂气息。
整个院子几乎被一种从未见过的花卉占据。
花朵硕大，颜色是极为浓烈的猩红与深紫，花瓣层层叠叠，边缘带着锯齿般的褶皱，花蕊如同细密的触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些花丛中，隐约可见三位同样年纪偏大的管事姑姑，正沉默地弯腰侍弄着，动作刻板而精准。
徐掌事一言不发，带着两人穿过这片妖异的花海。
花香浓烈得有些刺鼻，怀安忍不住皱了皱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