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闷雷滚过,雨水夹着泥沙,将一线天峡谷冲刷成一片狼藉。
裴砚之布下的百人杀手,此刻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
前有巨石封路,后有火海断后。
头顶是淬了麻药的冷箭,脚下是发了疯的红火蚁群。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狭窄的峡谷里撞出回音。
那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死士,此刻被蚂蚁咬得满地打滚,身上又痛又痒,连刀都快握不住。
“有埋伏!撤!快撤!”
鬼影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般人间炼狱。
可他们已经无路可撤。
“杀!”
一声暴喝,从塌方的巨石后传来。
萧珏手下那帮如狼似虎的亲卫,如神兵天降,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死角杀出,招式大开大合,刀刀致命。
紧接着,另一侧的山壁上,顾晏尘手下的官差也结成战阵,包抄而来,他们的刀法稳健,专攻下盘,显然是得了指令,要抓活口。
最阴损的,还是躲在暗处的慕容熙的人。
他们藏在密林里,用特制的短弩,专射人的手筋脚筋,箭上淬的麻药见血封喉,中招者当场就失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待宰的羔羊。
三方人马,像是提前演练了无数遍,配合得天衣无缝,将这群杀手死死围住,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鬼影心头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
他不再想着突围,而是提着刀,猩红着眼,直直朝着山洞的方向扑了过去。
就算死,也要拉上云知夏那个女人垫背!
然而,他刚冲到洞口,一道比他更快、更狠的身影,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柳钰。
少年手中的刀,在昏暗的雨雾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想动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柳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死士般的决绝。
鬼影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变招,另一侧,苏莲也持剑而立,眼中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彻骨的恨意。
“叛徒的走狗,拿命来!”
山洞内,云知夏牵着两个孩子,从密道中走出。
她没有看外面血腥的屠杀,只是静静地站在洞口,等着这场闹剧收场。
她知道,这场戏,真正的主角,马上就要登场了。
“鬼影是我的!”
一声暴喝,萧珏竟亲自提剑赶到,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杀手,长剑直指鬼影,那股子不容置喙的霸道,仿佛他才是这片战场唯一的王。
“王爷,不可!”
顾晏尘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他按着腰间的刀,声音清冷,“此人是关键证人,必须活捉,交由京兆府审问。”
“审问?”
萧珏嗤笑一声,“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就不劳顾大人费心了。”
两人再次对峙,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慕容熙摇着扇子,从另一侧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气息诡异的江湖人。
“哎呀呀,两位大人火气都这么大做什么?”
他笑眯眯地看着那已经被柳钰和苏莲缠住,脱身不得的鬼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依我看,既是证人,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不知王爷和顾大人,愿意出多少价钱,买他这条命?”
三个男人,三方势力,就这么在血流成河的峡谷里,为了一个俘虏的归属权,再次剑拔弩张。
他们争的不是鬼影,争的是云知夏。
谁能拿下鬼影,谁就掌握了下一步的主动权,谁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云知夏“保护”起来。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执。
云知夏从山洞的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一身素衣,裙角沾着泥泞,脸上却不见半点狼狈和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的目光,从那三个男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被围困的鬼影身上。
“他不是你们的战利品。”
云-知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是我的。”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三枚银针,如流星般,悄无声息地射出。
那三枚针,精准地刺入了鬼影后颈的三处大穴。
鬼影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瞬间便动弹不得。
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手神乎其技的针法给镇住了。
云知夏缓缓走到鬼影面前,蹲下身。
她没有去揭他的面具,只是伸出手,在他手腕的脉门上,轻轻一搭。
片刻后,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面具后那双惊恐的眼睛。
她笑了,那笑容,比这峡谷里的雨,还要冷。
“回去告诉裴砚之。”
“他用来控制你们的‘蚀心散’,并非无解。”
“解药的方子,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鬼影能听见,那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
“而解药的引子,需要裴砚之的……心头血。”
鬼影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鬼影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已经踩在脚下的蝼蚁。
“带走。”
云知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柳钰和苏莲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鬼影架了起来。
萧珏、顾晏尘、慕容熙三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各异。
他们精心布局,拼死拼活,到头来,却都成了这个女人的陪衬。
她甚至没用他们任何一人的力量,就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最关键的战利品,也拿稳了这场博弈里,绝对的主动权。
“云知夏!”
萧珏的脸色最是难看,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什么解药?什么心头血?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吗!”
云知夏吃痛,眉头微微蹙起,却没有挣扎。
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瞬间就浇熄了萧珏心头一半的怒火。
她没有解释,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片沾着雨水的竹叶,用指尖在那冰凉的叶面上,轻轻划过。
竹叶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