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几大车道理也不过为了引出最后这一句。
裴延舟顿时冷脸。
他有再多的耐心和包容,也总会有一瞬的失望。
明明她小时候那么明媚温暖,可如今一张嘴就是最伤人的话。
他是一片好意,就算她不接受,也大可以说的委婉些。
裴延舟心里很明白,换个人做这事儿,她一定是先道谢再慢慢解释说不必备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态度冷硬且漠然,好似他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般。
裴靖行眼看着他变了脸,生怕他真的恼了对梁善如不好,赶紧劝:“大哥可别生气,表妹年纪还小,说话直了些,咱们做兄长的总不能真的跟她计较啊。”
裴延舟冷笑,嘴角的弧度挂着嘲弄,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谁:“我算她哪门子兄长。”
他瞥了眼裴靖行,转过头来又看梁善如:“你用不着这么说话,觉得我多管闲事直说一句,我又不是听不懂。
你回京的这些事我都不会插手了,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这里,说不上到底是落荒而逃还是气极了待不住。
心爱的女孩儿就在眼前,然而他干什么都只有无能为力四个字。
长这么大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让他这样挫败过。
立足朝堂的这些年,替三皇子出谋划策多少事,他压根不放在眼里,用别人的话讲叫运筹帷幄,什么事他不是手拿把掐?
只有她,就只有她!
那边梁善如冷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盼着他就此恼的很了,深以为她是不识好歹的混账,从今天开始就丢开手,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哪怕为了三皇子,也不肯再虚与委蛇,那才最好不过。
她要防备的人太多了,光是一个裴延舟就很难对付,他还要跟三皇子绑在一起算计她,就算她重生一回,知道许多事,都还是觉得害怕。
怕她斗不过,怕她还会像上辈子那样死的悄无声息,无人在意。
裴靖行想着要一会儿得去好好劝下,他算是跟在大哥身后长大的人,就没见过他气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但还得先哄小表妹。
“表妹也别生气了,大哥原本是好心。”裴靖行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大抵是以为梁善如在气头上,怕把话说的重了,她连他都不理会了,“我刚也跟你说了,幼贞性子奇怪的不得了,大哥也是想的周全些,怕回了京城她针对你,往后你日子不好过。
我们想的和你想的不一样,没有你那么细心,你就别怪大哥了。”
梁善如冲着他笑:“我知道世子是好心,可是这样的好心于我来说有害无利,那就是好心办坏事,我当然说不了中听的话给他。
表哥不觉得我是个不识好歹的混账就好,不用哄我,我没有生气。”
实际上裴靖行那样想过。
表妹一直说不喜欢大哥,她的抵触是阿娘和他都看在眼里的,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女孩儿家心思细腻,他虽然理解不了但肯定尊重。
之前都算了,今夜是真有点过。
大哥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过?连幼贞都不敢,况且大哥连幼贞的事情都没这么上心操持过,他是真觉得表妹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他不能说啊,万一把小表妹给说哭了,阿娘又要骂他。
而且她要觉得他跟大哥是一伙的,估计以后他也只能得到大哥那种待遇。
于是裴靖行赶忙说:“你这话说的,没那么回事,什么不识好歹,快别说这个。
只要你自己不生气就好,我都怕你气的睡不着,明儿赶路没精神。
快回去睡吧,我去看看大哥,也回去安置了。”
他倒不瞒着,梁善如也不在意,本来人家是兄弟俩,从小长到大,表哥多少会觉得她蹬鼻子上脸,但不表现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她笑笑,蹲身一礼就回自己屋里去了不提。
裴靖行觉得自己今夜真累啊。
高高兴兴给明窈买了那么多东西,想着回京后她见了该有多欢喜,结果回来就被阿娘数落,然后表妹还跟大哥拌嘴,他夹在中间两头劝,心情起起落落,真是累!
裴靖行脚步沉重的往裴延舟屋子去,站在门外轻轻的敲了好几下。
屋里裴延舟知道是他,没想理会。
谁知道裴靖行锲而不舍,大有他不开门今晚就守在这儿不走的架势。
裴延舟无奈,只好开了门让他进来说话:“你在我门外敲什么?大晚上的,三婶和……她们都要安置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行,他就知道得做受气包,大哥就是在拿他撒气!
不过没关系,谁让他是做弟弟的。
裴靖行堆着笑在他身旁坐下:“我怕大哥气闷睡不着,来陪你聊两句。”
裴延舟横他一眼:“她呢?”
“表妹看着还好,没怎么生气,我就说她只是说话直,不是真的跟大哥置气,你还不信。”裴靖行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表妹对大哥是有些……日久见人心嘛,大哥是真的为她好,时间久了她总会知道的。
大哥比我们年长些,受了委屈又不好意思找长辈说,不然跟我说吧,或者骂我两句出出气都行,别气坏了自己,更别因此而恼了表妹才好。”
裴延舟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裴靖行看的莫名其妙:“大哥笑什么?”
“你倒是个好弟弟,也难得做了一回称职兄长。”裴延舟抬手拍他,“我不会跟她置气,你用不着担心。
放才是有些着恼,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你也不用忧心我。
她排斥我又不是第一天,我心里有数。”
裴靖行在思考,裴延舟已经催他:“赶紧走吧,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去,难道真跟她一个女孩儿计较,那我成什么了?”
他是难受又不是生气,三郎理解不了,他也没法说。
如三郎所说,日久见人心吧。
虽然看梁善如的态度,他觉得那一天遥遥无期,可又能怎么样呢?
放在心尖上那么多年的人,无论如何他是放不下了。
他想他应该做的更好些,不招她厌烦的那种好,在细微处,慢慢的大约能软化她一些。
还是他有些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