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穆辛靠在一根残破的朱红漆柱上,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衣衫有些残破,可也掩不住倾城的容貌。
只是除了穆辛和小满,没人能看见她。
宋枝意伸出手,张开五指,看着自己微微透明的掌心,牵动了下嘴角:“逃?我们逃得出来吗?”
昔日气派的宋府已经成了蛛丝暗结的废弃院落,院门上朱漆剥落,荷池也已经干涸,原本错落排列的那些小院,如今已经被纠结的藤蔓和杂草淹没。
穆辛跟着小满感知到的方向,一路追着和照夜相似的气息来到这,进门时还差点被大门上掉下来的牌匾砸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能相信。
当初那样风光无限的宋家,如今已经成了这副萧条破败的模样。
他踏进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还守在这个角亭里的宋枝意,或者说,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宋枝意。
她的模样,永远停在了十五岁的那年。
“你是因为自杀被困在这里的?”穆辛问道。
宋枝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算是自杀吧,毕竟,我选择了和他同归于尽。”
宋枝意想偷偷考女官的事情败露之后,宋云天对她再没了以往的仁慈和放松。
他虽然对自己的姨娘们有着变态的执念,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后代,倒是大度的多,宋枝意能够在府里这么自由,也全是因为他这部分微不足道的正常。
可是从现在开始,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宋云天并不知道宋祁和她在私下里悄悄联手的事,因此宋祁并没有受到牵连,宋枝意当然更不可能把他供出来。
只是被禁足以后,宋枝意没法再去见师父,如果宋云天真的一直关着她,她又要如何才能带着她娘离开?
宋祁趁着没人,偷偷从后窗翻进去,给她送吃的。
宋枝意现在毫无心情,她红着眼睛,把手里还带着热气的包子捏得变形。
“哥,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如果我不能考女官,我可能真的出不去了,也没办法扳倒他。”
宋祁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还有哥在。”
宋枝意摇摇头:“哥,你只会比我更难。”
“虽然他平时看着对你宽容,可是你要知道,其实他对你的关注比对我多得多,毕竟你可是他要培养的继承人,你偶尔冒着风险陪我去师父那里读书,已经快要引起他的怀疑了,如今他把我关起来,对你恐怕只会比之前更加严格。”
宋枝意说到这,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哥,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机会了?难道我真的只能等到嫁人吗?”
“不会的!”宋祁忽然像是被某个字刺痛了心脏,“你别着急,哥来想办法。”
也不知道宋祁在宋云天面前说了什么,第三天的时候,宋云天就破天荒的把宋枝意放了出来。
只是宋祁又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可能查到师父在哪了。”
“什么?!”宋枝意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那怎么办?他会把师父怎么样?他那个疯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祁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想办法偷偷通知师父了,他这会儿收到消息应该已经跑了,希望他不会被抓到吧。”
“你怎么通知的?这两天,他应该看你也看得挺紧吧?”
宋祁拉着她走到门口,指了指乖乖蹲坐在地上的团子。
“你说得没错,团子确实很通人性,我写了字条,绑在它身上,告诉它要去什么地方,它竟然真的能听懂!”
宋枝意瞪大了眼睛,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假的?”
虽然她一直觉得团子通人性,可是那最多也只是作为动物的一面来展现,要是它连这么复杂的信息都能听懂,并且还能办到,那岂不是成精了?
因为她一次也没有带团子去过师父的住处。
“你怎么确定,它真的把消息送到了?”
宋祁从胸口处掏出来一封信:“这是团子带回来的,师父的回信。”
宋枝意接过来打开,上面果真是她师父的字迹,写着:消息已收到,我会离开凉川,你们在府中,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同宋云天硬碰硬,如需帮助,可到辛来镇寻我。
宋枝意鼻头微酸:“太好了,还好我没害了师父。”
“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我现在连家门也出不去了。”
宋祁将信收回来,又看了一遍,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先顺从宋云天一点,师父说得对,不能和他硬碰硬。”
“等过段时间,他放松点警惕,我让团子去辛来镇找师父,我们再来商量对策。”
他犹豫了一下,拉住宋枝意的手,说:“枝意,就算你真的不能考女官也没关系,我们再多忍两年,等后年,我就可以参加科考了。”
“我一定要考上状元,到时候朝廷来要人,他不敢不放,我会带你们走。”
宋枝意咬着唇道:“可是你还要被他逼着去学堂,哪有那么多时间?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你还得先过会试,到时候肯定会被发现的。”
宋祁冲她笑了笑:“就算考不上状元,探花榜眼也是一样的,师父说了,我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只要我考上会员,他就有办法帮我。”
今年的时间已经错过,宋枝意就算再想找机会,也只能等到明年,在这之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能出府的日子显得愈发漫长,宋祁每日要去学堂完成宋云天交给他的任务,两人一直沉寂了一个月,等到宋云天不再每日盯着宋祁上下学,他终于找到机会偷偷联系师父。
宋云天一直没有找到他们师父的下落,估摸着差不多也是放弃了。
于是宋祁和师父商量着,他又偷偷搬到了离凉川更近的一个小镇。
宋枝意没办法再直接去找他,只能由宋祁做中间人。
他每日先去学堂念完书,再去找师父把今天的内容全都记下来,带回去教给宋枝意。
女官考试和普通的科举不太一样,有一套自己的学科试题,也是因为很有针对性,所以才能让他们还有机会这样操作。
原本他们只需要等到第二年的考试时间到了,想个办法,让宋枝意能偷偷溜出府去。
可是没想到,就在前一天,宋云天忽然很晚回来,然后往宋枝意面前扔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已经被撕碎的血衣,宋枝意认得出来,是师父最常穿的那一件。
一瞬间,她扑上去疯了一般的撕咬宋云天,连平日里练的那点身手都忘了,然后被他手下的护卫拉开,狠狠摔到了地上。
宋云天高高在上地睨着她,眼神如同地狱恶鬼:“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