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晨雾如纱,笼罩着云锦城外的连绵山峦。
姜羽踏着露水,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林间小道上,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御灵宗开出的酬劳的确丰厚,但没有丰厚到能够打动她的地步,如今的天玄门底蕴深厚,不缺灵石,门内的珍稀灵兽蛋虽少,但也绝非没有,姜羽身为少门主,想拿便能拿,犯不着为了圣华园中的一颗蛋,卷入这趟浑水。
然而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往往你越是想避开,它便越是会找上门来。
姜羽刚出城不到十里,进入一片较为茂密的林地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呵斥之声: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穆家在此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绕道!”
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约莫十数名身着统一绿色劲装的修士,在一个管事的指挥下,结成困阵,将一道红衣身影团团围在中央。
那些绿衣修士,正是姜羽昨日在驿站见过的穆家仆役,而在空地边缘,那位穆少爷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块青石上,身旁站着那位气息深沉的金丹护卫风老。
被围困之人,身着一袭显眼的绛红色长袍,而非悬赏令上的黄袍。他身形略显瘦削,脸上带着一张表情狰狞的恶鬼面具。
此刻他虽身处重围,身法却异常灵动,在围攻中闪转腾挪,掌中两枚短刺泛着幽蓝寒光,每每出手,都逼得穆家仆役不得不回防,一时间竟奈何他不得。
姜羽本欲直接绕行,目光扫过那红袍人时,脚步却微微一顿。
此人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与那多宝法师相仿,但身法路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奇巧,与多宝法师那种依靠阵法和法宝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
此时,一名穆家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看到了驻足观望的姜羽,立刻上前几步,面色冷硬地拱手道:“这位道友,穆家在此缉拿要犯,还请行个方便,另寻他路。”
他的语气虽带着礼节,但其中的驱逐之意不言而喻,姜羽并未动怒,而是抬手指了指场中那道红色身影,问道:“道友声称缉拿要犯,可是指那悬赏令上的多宝法师?”
管事眉头一皱,似是不满姜羽的多管闲事,但看对方年纪轻轻修为却不低,许是来自某个大势力的天骄,便耐着性子道:“正是此獠!”
姜羽眉梢微挑:“可此人一身红袍,与御灵宗悬赏令上那黄袍胖子的形象似乎相去甚远,道友如何确定,他便是那多宝法师?”
管事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但现在正是抓捕要犯的关键时刻,他不愿节外生枝,便压下火气,详细解释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等追踪此獠多日,他最后消失的气机,便指向那凶险的寂幽海,以其贪得无厌、专窃重宝的尿性,那一趟行程的目标,九成九是鲛人公主那枚七彩琉璃珠!”
“我等在城中几家最大的典当行和黑市暗桩布下眼线,不出几日,果然有所收获,有人曾见到一形迹可疑的红袍人,出手阔绰,典当了几件明显带有鲛人族特有灵力气息的宝物,其中就有一枚流光溢彩的琉璃珠,我等顺藤摸瓜,方才在此地截住此人!”
“即便他此刻换了红袍,戴了面具,改变了身形,但其身上残留的寂幽海深处的水汽,以及他典当赃物的事实,都是确凿的证据,即便他不是多宝法师,也必是与其关系密切之人,擒下他,不愁找不到正主!”
管事的分析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链条清晰,叫人挑不出错处。
姜羽点了点头,若不是她亲手结果了多宝法师,并将七彩琉璃珠和那颗头颅收入囊中,恐怕也会信了这番推论。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便沿着林间小路的另一侧绕行而去。
穆家众人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场地中央那身形诡异的红袍面具人身上,见姜羽如此识相,那管事也松了口气,不再关注她,转而厉声指挥手下加紧攻势。
姜羽走出数里,彻底远离了那片区域的灵力波动范围,确认无人跟踪后,她转了向,偏离主路,走入一片更为茂密,人迹罕至的古林深处。
她寻了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闪身而入,布下几个简单的隔绝禁制后,便进入其中。
山洞内光线昏暗,空气湿润。姜羽取出那枚代表天玄门少门主身份的令牌,注入灵气,向某人发送了一道简短的讯息,然后耐心等待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姜羽面前的空气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中走出,正是谢浔。
“少门主,有何吩咐?”
谢浔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姜羽也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将方才遇到穆家围捕“多宝法师”,以及对方手中出现了“七彩琉璃珠”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她点明关键:“真正的七彩琉璃珠珠子和多宝法师的脑袋都在我这儿,那红衣人手里的必然是假货,但这假货,连云锦城最大的典当行都没能分辨出来。”
谢浔的神色在听到“假货”二字时,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显然涉及到了他的专业领域。
“不瞒少门主,论造假技术,在下称当世第二,但无人敢自称第一,从下手中出来的假货,有些甚至比真货的效果更突出。”
姜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但是”。
果然,接下来谢浔话锋一转:“不过,这造假也分流派,魔道修士几乎都是‘商业流’,造假货旨在流通获利,但还有另一种更为隐秘,也更为危险的流派——”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便是‘血衣楼’的手笔。”
“血衣楼?”
这个名字姜羽略有耳闻,上次拍卖会,米饭祖师去找陆玄凝时,在场的几人中有一名不男不女的死人妖,便是血衣楼楼主。
据传这是一个极其神秘,行事诡谲的杀手组织,只要付得起代价,没有他们不敢接的任务。
“没错。”
谢浔点了点头:“血衣楼的造假,目的通常不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杀人,他们制造的赝品,往往是作为诱饵,或者刺杀环节中的一环。”
“所以,那名红衣男子在典当行出手的那枚七彩琉璃珠,应该就是血衣楼仿制的假货,而他们的刺杀目标,想必就是在穆家之中。”
谢浔离开后,姜羽暗自忖度起来。
她注意到,方才谢浔的话语中,并没有说血衣楼刺杀目标就一定是穆公子,也没有说红衣男人就一定是血衣楼的杀手。
姜羽没当过杀手,但是会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血衣楼的杀手,和这多人干完一架后,即便活下来了,也没那精力在金丹强者的眼皮子底下刺杀穆公子。
所以按照常理,这名与穆家起正面冲突的红衣男子大抵也只是诱饵,至于真正的杀手,怕是正隐藏在人群中,而他的刺杀对象……
想到这,姜羽停下了思索,伸了个懒腰后,走出山洞,此时外头已经日上三竿。
这一切与她无甚关联,即便有,她现在也有些闷了,想找个酒家喝几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