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高等法院,第一审判庭。
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粘稠而沉重。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后排媒体区的闪光灯被禁止,但那一排排黑洞洞的镜头,像无数双眼睛,无声地审视着即将上演的一切。
陈暖暖和主角联盟的成员们坐在旁听席第一排,每个人的脊背都挺得笔直,像一排准备迎接巨浪的礁石。
“肃静!”法槌落下,清脆的响声让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
“现在开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被告席。金敬业面色镇定,一身得体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来参加商业论坛的精英,而非阶下囚。他身旁的唐讼,则悠闲地翻动着面前的文件,偶尔还抬手看一眼腕表,那份从容,仿佛他不是来辩护,而是来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请公诉人陈述!”
检方率先发起了攻击。公诉人逻辑清晰,声音洪亮,一步步将案情铺陈开来。
“……以上事实,有被告人金敬业与潮汐会头目顾野的通话记录、转账凭证为证。最关键的证据,是警方在潮汐会仓库中缴获的这本秘密账本!”
一名法警戴着白手套,将一本被密封在证物袋里的笔记本电脑,呈现在投影屏幕上。
“账本中详细记录了自去年三月起,崇天宠物集团以‘医疗废品处理’为名,向潮汐会转移资金,并接收非法来源珍稀动物共计三十七次的全部细节!”
投影屏幕上,账本的截图一页页闪过。紧接着,是一张张在仓库中被解救的珍稀动物的照片。金色猴子蜷缩在笼中的恐惧眼神,小熊猫瘦骨嶙峋的身体……每一张照片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旁听席每个人的心上,引发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检方陈述完毕!”
一个完美的开局。苏轻墨在旁边用口型对陈暖暖比了两个字:“漂亮!”
陈暖暖稍稍松了口气,但她看见身旁的江聿,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辩方律师,你对公诉方的陈述和证据有无异议?”
“暂时没有,法官大人。”唐讼站起身,礼貌地扶了扶眼镜,“但在进入证据质证环节前,我想先传唤一位证人,以厘清警方在本次行动中的一些程序问题。”
他的第一位证人,是何锐。
何锐深吸一口气,走上证人席。他昨天跟言彻和江聿模拟了整晚,自认为准备充分。
“何锐警官,”唐讼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得像个心理医生,“请问,你们决定对城西码头仓库采取突袭行动的准确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是……行动当晚七点左右,我们收到了确切情报。”何锐回答得中规中矩。
“哦?七点左右?”唐讼的音调微微上扬,“那么,你们向法院申请搜查令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
“是……是七点半。”何锐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也就是说,从收到情报到申请搜查令,中间有半个小时的间隔?”唐讼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那么在这半小时里,你们做了什么?是立刻上报,还是……先进行了某些‘前期准备’?”
“我们……我们在进行风险评估和行动部署!”何锐的额头渗出了汗。
“风险评估?是基于什么进行的评估?是基于那份你们无法解释来源的‘确切情报’吗?”唐讼步步紧逼,“请回答我,在拿到搜查令之前,你们是否已经有警员,以非官方的身份,提前渗透到了目标区域附近?”
这个问题如同一支毒箭,精准地射向了言彻和整个行动的软肋。何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下意识地朝旁听席的言彻看了一眼。
“我……我记不清了。”他只能用这种最无力的方式来回答。
“记不清了?”唐讼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何警官,你也许记不清细节,但法官大人和在座的各位都听得很清楚。警方的行动,极有可能存在‘先有结论,后补手续’的重大程序瑕疵。”
他转向法官,微微鞠躬:“我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究竟是一次合法的抓捕,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钓鱼执法’?”
“哗——”
此言一出,整个法庭瞬间炸开了锅。
陈暖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死死盯着唐讼,第一次看清了对手的武器。那不是刀,不是枪,而是“规则”本身。
她转头看向言彻,发现他放在膝上的那双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休庭十五分钟!”法官敲响了法槌。
法院的休息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王八蛋!他这是在胡搅蛮缠!”钟亦然气得来回踱步。
“不,他不是。”江聿的声音冷静地响起,他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镜,“他很聪明,他知道事实对我们有利,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谈事实。”
他戴上眼镜,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平静地说:
“这只是开胃菜。他真正的主菜,马上就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