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菜要焦了。阿云微笑着,轻声提醒道。
老人只是呆呆地望着阿云。
阿姨?阿云稍稍加大了声音。
嗯?老人回过神来。
阿云微笑着拿手指指灶上的锅:菜要焦了。
哦!老人回过神,把锅里的菜,匆匆翻动了几下。然后拿盘子装了起来。
孩子啊,你也喜欢吃这道菜?老人问。望着阿云的目光里暖意融融的。她把菜放在床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嗯!阿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们贵州人都喜欢,而我却是超级喜欢!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腻的那种。
老人转身盛了一碗白米饭,连同一双筷子,递给阿云:孩子,要不嫌弃的话,坐下来垫垫肚子吧!
不不不!阿云急忙摇手:阿姨,我不饿!我就是闻到香味了,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您烧些什么菜。您吃,您吃!
没关系的,孩子,饿了就吃点吧。老人望着阿云的殷切目光有些湿润了。
真的不用,阿姨。谢谢您!阿云不好意思地转身想走。
嫂子!
嫂子!
阿霞和阿萍也跟了进来。
阿姨,打搅您吃饭了!阿云想告辞出来,但一转头的那一瞬间,她赫然发现,老人床对面的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粉画。一眼望过去,好几十张画,画的都是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且,每一张画里,孩子都是在哭。在撕心裂肺地哭。那张得大大的小嘴,那紧闭的鼓鼓的小眼睛,那豆大的泪水,还有那憋得红红的小脸蛋,仿佛都是在用尽她吃奶的劲儿,在不屈地抗争着什么!
阿云仿佛能听到孩子那撕裂般的嚎啕大哭。那哭声在这个小小公厕的小小房间里,在阿云的耳边,震天地响着。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摸画中那恣情而细腻的线条,和那饱满而深情的用色,透过指尖,阿云能触摸到了一个母亲深深的,难言的,爱,和痛。看着眼前的这些画,阿云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有了身孕,阿云感觉自己就变得特别的感性。
阿姨,这些画,都是您画的吗?阿云注意到老人的床头处,立着一个画架。画板上,还夹着一张未完成的画作。画里是一个穿着婚纱笑意盈盈的新娘。不知怎么的,阿云觉得这画中的新娘,怎么就有些眼熟呢?
是的。老人放下手中的碗,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可是,阿姨,为什么在您的画里,孩子都是在哭呢?而且还哭得那么伤心!阿云哽咽着:您自己画也画得这么伤心欲绝魂牵梦绕的!
你能看得懂这些画?老人眼里蓄着泪花,问阿云。
嗯。透过你的笔触和用色,我能感觉到,画中的婴儿,和画画的您,都是一样的悲痛无助。
老人走过来,走到阿云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画中的婴儿,不觉泪落:这就是我的宝贝女儿。这也是我扔掉她时,她留给我的最后的记忆。
扔掉她?你怎么会扔掉您自己的女儿?阿云拭去脸上的泪水,不解地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好一些的老人。
老人正要张口说话,但她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阿云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上。
嫂子,你来下。阿霞轻声唤道。
画架旁边,还放着一张小书桌。上面堆了厚厚的一叠画纸。阿霞和阿萍就在那里翻看着。
阿云走过去:怎么了?
阿霞把手里的几张画纸递给阿云。
阿姨,您后来还是见着您女儿了对吗?阿云看着手中的画,问。她的声音顿时也欣慰了起来。
没有,再也没有见过。老人边低声答道,边走到阿云的身边。她的双眼一直就没有离开过阿云脖子上的那条银色的项链。她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摸摸阿云的项链:孩子,你这条项链很特别!
阿云下意识地挡开老人的手:哦,这条项链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从没离过身。哎,阿姨,您说您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您的孩子,可是这些画上的落款都写着“宝儿三岁”,“宝儿七岁”,“宝儿十岁”,“宝儿十六岁”,“宝儿十八岁”还有“宝儿二十岁”,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些都是我在我孩子生日的这天,根据我自己的感觉画的。我就凭我一个做母亲的直觉,觉得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就应该长成这个模样了,到了那个年纪,应该长成这个模样。老人望着阿云,说道。
哦,原来如此。阿云一边盯着手里的画,认真地看着,一边说道。
嫂子,你不觉得你手里的这些画,气息有点熟悉吗?阿霞在阿云的耳边轻语。
阿云仔地看着画中这个一年比一年大的孩子,和那幅画中的新娘一样,她也感觉到了那种有些奇怪的感觉和熟悉的味道。但她一时又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里。
孩子,你什么时候生日的呢?老人忽然问阿云。
哦,我呀,十一月二十。阿云看着手中的话,随口答道。
十一月二十号?!老人的表情瞬间僵在那里。
嗯。阿云说着,随手把手中的画放在桌子上。然后,顺手在其他的画纸上翻看起来。忽然,她的目光在最下面的那张画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她轻轻地抽出这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