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的炭火燃得正旺，烤狍子肉的油脂顺着木签往下滴。
滋滋声里裹着浓醇的肉香，混着野菌炖肉汤的鲜气，在洞穴里缠缠绕绕。
言古靠在石壁上，胳膊上的麻布已经换了新的，灵芯傍晚刚给敷了草药，清苦的药味被烟火气冲淡了些。
他看着灵芯的身影，她刚帮部落的婶子把最后一瓮腌肉封好。
正低头擦拭溅在石案上的盐粒，额前的碎发被火光照得泛着暖黄的光，指尖灵活地拢起散落的盐末，动作利落又温柔。
墨池在一旁缝补着白天被树枝勾破的兽皮，鸣谷已经靠着墙角打盹，嘴角还沾着点肉油。
部落的人都走了，洞穴里只剩他们四个，安静得只剩下炭火噼啪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
言古捏着手里最后一颗野枣，干涩的甜意早就化了，可指尖还留着那点触感。
他看了灵芯许久，喉结动了动，忽然撑着石壁慢慢站起身。
他的动作还不算太灵便，胳膊抬起来时带着点牵扯的钝痛，却没停下脚步，一步步走到灵芯身后。
灵芯听见动静，回头看他：“怎么起来了？不多歇会儿？”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惯有的关切，伸手就要扶他。
“是不是坐着累了？我给你搬个矮凳来。”
言古轻轻避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
火光照在她眼底，映出跳动的火苗，像他心里揣着的那点滚烫的情绪，藏了许久，终于要溢出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很清晰：“灵芯，我有话想跟你说。”
灵芯愣了一下，见他神色郑重，便停下了要去搬凳子的脚步，点点头：“你说。”
墨池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抬眼望过来，眼神里带着点了然，却没说话，只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留出些空间。
言古深吸了口气，胸口的心跳得又急又重，他攥了攥拳，指尖微微泛白，目光紧紧锁住灵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做你的兽夫。”
这句话说得不算响亮，却像一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洞穴里漾开层层涟漪。
灵芯的脸颊倏地泛起红晕，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衣角：“言古，你……”
“我不是一时兴起。”
言古连忙打断她，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却依旧保持着克制，“从我每次狩猎回来，总会给我留一块最嫩的肉开始，从你熬夜给我熬草药，一遍遍地叮嘱我别逞强开始……我就想了。”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语气里满是认真：“上次狩猎，我太急着证明自己，差点出了意外，让你担心，让墨池和鸣谷挂心，我知道错了。”
“这些日子躺着养伤，我看着你忙里忙外，又要照顾我们，还要操心部落里的事，我心里又疼又愧疚。”
“我想和逐风、鸣谷一样，护着你，护着这个家。”
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轻握住了灵芯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点微凉，却很坚定。
“我想成为能让你依靠的人，以后狩猎，我替你挡在前头，过冬存粮，我多跑几趟山，家里的活，我能多做就多做。”
“我不想再只是被你照顾的那个，我想和你并肩，一起守着这一塘烟火，守着我们的家。”
灵芯的手腕被他握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真诚。
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只有满满的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这些日子，她又何尝没察觉到言古的心思。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她叮嘱他的话，他从来都记在心里，哪怕伤还没好，也总想着帮她做事。
只是她没敢点破，怕他只是一时感动，也怕打乱了现在平静的日子。
可此刻，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心里话，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火苗，她心里那点犹豫，渐渐被暖意取代。
言古见她没说话，心里更紧张了，手指微微收紧，声音低了些：“我知道，可能我现在还不够强，伤还没好利索，或许……或许还配不上你。”
“但我会努力，我会好好养伤，好好狩猎，让自己变得更厉害，能护得你周全。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卑微，却又透着一股不肯放弃的韧劲。
灵芯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受伤那天，明明疼得额头冒汗，却还是咬着牙说“不碍事”。
想起他喝草药时，明明苦得脸都皱成一团，却还是仰头灌下去，只因为怕她念叨，想起他看着他们狩猎归来时，眼底那点失落和渴望。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挣开他的手。
却不是拒绝，而是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胳膊上的麻布绷带，动作轻柔：“我在想想，我还没有考虑好，可以的？言古。”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很清晰：“这些日子，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踏实、稳重，心里装着这个家，也装着我们。”
她抬起头，眼底闪着水光，却笑得温柔，“等我考虑好了，我在和你说。”
言古猛地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灵芯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清晰了些……
言古的眼睛瞬间暗了起来，像是漫天星辰都落进了他的眼底。
他愣了几秒，忽然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灵芯拥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她，也生怕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只是用没受伤的胳膊轻轻环着她的肩膀，力道却很珍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草木香，混合着烟火气，让他心里满满的都是踏实。
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满是喜悦：“灵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信我。”
灵芯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火塘里的炭火还在燃着，烤肉的香气依旧浓郁。
墨池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低头继续缝补着兽皮，嘴角的弧度藏不住。
墙角的鸣谷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大概是梦到了猎物，脸上还带着笑意。
洞穴外的风还在刮，可洞穴里却暖融融的，烟火气里，多了几分笃定的温柔，那是属于两个人，属于这个家的，最真切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