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坠进山坳时，林羽正站在望楼最高处，手里捏着块发烫的铁片——那是斥候从李肃营地外围捡来的，上面烙着半个“肃”字，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
“将军，萧逸那边回话，潜行队已经备好。”亲卫踏着楼梯上来，甲胄碰撞声在暮色里格外清晰，“三十个弟兄，都是能在屋檐上走路不发出声响的主。”
林羽低头看向西北方，那里的天际线已被墨色吞噬，唯有几颗孤星悬在半空。“告诉萧逸，带‘影刃’营的人去。”他指尖在铁片上按出几道凹痕，“让他们记住，只看不动，若遇机关，原路退回。”
亲卫刚要应声，望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林羽俯身望去，只见萧逸披着件玄色斗篷，正把一柄短刃抛给手下——那些人个个黑衣黑裤，脸上抹着油彩，腰间别着淬了墨的弩箭。
“林将军放心，”萧逸仰头看来，斗篷下的银眸在暮色里发亮，“我这队人，能在坟地里睡三天不被野狗发现。”他拍了拍身边个瘦得像竹竿的汉子，“这是阿影，当年在东厂当过头牌密探，追踪术比猎犬还灵。”
那叫阿影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手里转着枚带倒钩的飞爪：“保证把李肃的粮草堆在哪儿、岗哨换班时辰摸得门儿清。”
林羽点点头，从望楼扔下一根麻绳，绳头系着块玉佩：“凭此佩可调动西侧暗哨，若遇不测，往那边撤。”
萧逸接住玉佩揣进怀里，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李肃请了批怪人，说是能呼风唤雨。”他指尖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兄弟们都备了糯米和黑狗血，管他什么妖术，先泼了再说。”
望楼下的火把忽然齐刷刷灭了。林羽知道，那是潜行队出发的信号。他握紧铁片，上面的“肃”字仿佛在灼烧掌心——三天前截获的密信里，李肃说要“借风雷之力，覆此城”，当时只当是疯话，可今早从山谷方向传来的雷鸣，分明不是自然天象。
“将军，要不要派一队人去谷外接应？”亲卫见他脸色凝重，忍不住问道。
林羽摇摇头，目光紧锁着西北方的黑暗：“不用。影刃营的人若需要接应，只会放这信号。”他从箭筒里抽出支火箭，箭簇涂着暗红色的磷粉，“一旦看到红光冲天，再带重甲营驰援。”
夜色渐深，营地的篝火一个个熄灭，只剩下巡逻队的马蹄声在旷野上荡开。林羽坐在望楼的横梁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铁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怪叫——既不像兽吼，也不似人声，像是有无数根琴弦被硬生生扯断。
“那是……”亲卫脸色发白，攥紧了腰间的刀。
林羽眯起眼，只见西北方向的夜空闪过一片诡异的绿光，像有巨大的藤蔓在暗中舒展。“是骨笛。”他声音微沉，“李肃在操练邪术，让弟兄们把符袋都戴好。”
话音刚落，望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逸的副将冲了上来，手里举着片沾着黏液的布料：“将军！潜行队传回的消息，谷里在养蛊！这是从谷口荆棘丛里捡到的，上面爬满了细虫！”
布料上的黏液泛着荧光，凑近了能看见无数针尖大的虫子在蠕动。林羽用铁片挑起布料，只见上面还缠着半张符咒，字迹扭曲如鬼画符：“引雷阵……他果然在弄这个。”
“要不要让阿影他们撤回来？”副将急道，“听说养蛊的地方都有反噬，万一……”
“不必。”林羽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朱砂混着黑狗血的膏体，“让信使给阿影送去，涂在口鼻处。”他看向西北方，绿光越来越亮，“李肃想借雷雨夜动手，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子夜时分，影刃营的信号终于传来——不是求救的红光，而是三短一长的哨声。林羽霍然起身，铁片在掌心捏得变形：“重甲营集合！随我去西北谷！”
望楼下瞬间沸腾起来，甲胄摩擦声、马蹄声、号角声搅碎了夜的寂静。萧逸不知何时已站在楼下，斗篷上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个昏迷的黑衣人：“阿影他们摸到了核心帐，李肃正在画引雷符，这是抓来的活口。”
那黑衣人被兜头泼了冷水，猛地惊醒，看到林羽的瞬间，瞳孔骤缩：“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林羽没理他，翻身上马，长剑直指西北：“弟兄们，捣毁邪阵，活捉李肃！”
马蹄声如惊雷滚过旷野，甲胄上的符袋发出微光。西北方的绿光越来越盛，隐约能看见无数藤蔓状的黑气从山谷里升起，直刺夜空——李肃的引雷阵，快要成了。
“加速！”林羽剑指苍穹，“在第一声雷响前冲进去！”
夜风卷着符纸的灰烬掠过脸颊，萧逸策马跟上，手里的短刃泛着冷光：“阿影说，阵眼在谷心的血池里，得先砍断那九根青铜柱！”
“交给我！”林羽的声音在风中炸开，“你们去救人质，我去毁阵眼！”
马蹄扬起的烟尘里，无数支火箭划破黑暗，照亮了将士们脸上的决绝。山谷深处，李肃的狂笑正随着风声传来，夹杂着骨笛的怪响——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猎猎作响的义军战旗，已如死神的镰刀，悄然悬在谷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