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谷口的血洼已结了层薄冰。林羽踩着碎冰往前走,玄铁剑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将冰层下的暗红挑成蜿蜒的蛇。
“大人,西侧山坡还有活口!”苏烈的吼声裹着寒气撞过来,他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手里拎着颗滴血的头颅,“王豹的狗头,给弟兄们报仇了!”
林羽没回头,目光死死钉在前方——那片被烧成焦炭的粮草堆旁,跪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怀里紧紧搂着个襁褓,正是昨夜王豹用来要挟他的婴孩。此刻妇人正用冻裂的手指,一点点抠着地上的焦米粒,往婴孩嘴里塞。
“水。”林羽解下水囊扔过去,皮囊砸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妇人却像没看见,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他蹲下身,才发现婴孩早已没了气息,小脸冻得青紫,嘴角还沾着黑灰。
“都死了……”妇人突然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你们杀了他爹,也杀了我的娃……你们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林羽喉头哽住,玄铁剑“当啷”落地。身后传来玄风的咳嗽声,他半跪在雪地里,咳出的血沫在雪上烫出个洞:“大人,清点完了。弟兄们折了三十七人,百姓……活下来的不到三成。”
“把妇人带回营里,找个嬷嬷看着。”林羽起身时,指节捏得发白,“苏烈,带十个人,把百姓的尸身敛了,找块向阳的坡埋了。”
“那逃了的李虎呢?”苏烈问,“他带了残部往黑风口跑了,要不要追?”
林羽望向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雾像化不开的墨。昨夜李虎带着旧朝余孽从秘道溜了,玄风追了三里地,中了两箭才回来。
“不追。”他捡起剑,剑刃映出张染血的脸,“黑风口是死地,他往那钻,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东侧山梁突然传来号角声——三短一长,是斥候遇袭的信号!
“狗娘养的!”苏烈骂着就要拔刀,却被林羽按住。
“是陷阱。”林羽眯眼看向山梁,雾里影影绰绰立着些人影,却不见动静,“李虎想引我们去黑风口,那里有他留的伏兵。”
玄风挣扎着站起来,剑拄在地上:“那怎么办?斥候还在他们手里!”
“等。”林羽扯过面残破的义军旗,往雪地里一插,“让他们看看,我们不追。”
果然,山梁上的人影开始骚动。过了约摸一炷香,雾里滚下来个东西,“噗通”砸在雪地里——是斥候的人头,眼睛还圆睁着。
“林羽!你不敢来是不是?!”李虎的吼声穿透雾霭,“你弟兄的命,在老子手里!有种就来黑风口决一死战!”
林羽没应声,只是解开披风,盖住那具无头尸身。苏烈按捺不住,刚要冲出去,却见林羽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昨夜从王豹营帐搜出的密信。
“苏烈,带五个人,从西侧崖壁绕过去。”他指着密信上的标记,“这里有处暗河,能通到黑风口背后。见着红色信号弹,就放火箭烧他们的粮草。”
“玄风,你带剩下的人,随我去山梁。”林羽将剑入鞘,声音冷得像冰,“李虎不是要决一死战吗?我陪他玩。”
山梁上的叛军见他们只来了三十多人,顿时哄笑起来。李虎站在最前面,手里把玩着颗人头:“林羽,你就带这点人?是来给老子送菜的?”
林羽没说话,突然抬手——三支火箭破空而出,直插叛军阵后!
“不好!”李虎猛地回头,却见营地里火光冲天,他留着备用的粮草被点着了!
“杀!”林羽拔剑的同时,苏烈的吼声从叛军背后炸响,“狗贼!你的后路没了!”
前后夹击的叛军瞬间溃散。李虎红着眼冲过来,长刀带着风声劈向林羽:“我杀了你!”
两刀相交,林羽借力侧身,玄铁剑顺着对方刀脊滑下,精准地刺穿了他握刀的手腕。李虎惨叫着跪倒,林羽踩着他的背,剑指那些吓傻的叛军:“降者不杀!”
叛军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扔下刀,“噗通”跪倒。
林羽低头看着李虎,他正用另一只手往怀里摸——是个炸药包!
“晚了。”林羽剑刃一转,切断了他的咽喉。
黑风口的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苏烈提着最后一个叛军的衣领过来:“大人,搜出这个。”
是封蜡丸信,拆开一看,林羽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了?”玄风凑过来,看清信上的字,倒吸口凉气——信是京城来的,说旧朝太子在江南召集了十万兵马,不日就要北上。
“把李虎的人头挂在旗杆上。”林羽将信揣进怀里,“告诉所有叛军,这就是通敌的下场。”
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晨雾散去,朝阳正从山后爬上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出鞘的剑。
“玄风,”林羽的声音迎着光传过来,带着金属的质感,“让弟兄们抓紧休整,过几日,我们该去会会那位‘太子’了。”
玄铁剑在阳光下闪了闪,映出个浴血重生的剪影。雪地上的血迹开始融化,混着泥水往低处流,像条奔向远方的河——那是要流进京城的,带着无数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