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子的邀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在沈流石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信任,还是警惕?
对方深不可测的修为,一眼看穿阿九根脚和“量天尺”的见识,以及那闻所未闻的“聆天道”,都透着神秘与未知。但另一方面,对方气息平和,并无敌意,言语间对“归零”似乎也持对抗态度,甚至主动提出可以提供庇护。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岌岌可危。阿九身上的标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普通的隐匿手段效果有限,一旦被“归零之影”或那个神秘组织的主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沈流石与阿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权衡。阿九微微颔首,她的监测本能并未从玄明子师徒身上感知到恶意,反而那“万法归寂阵”的名头,让她核心协议中某些关于顶级屏蔽阵法的记录被触动,确认其确实拥有隔绝规则窥探的惊人效果。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前辈了。”沈流石不再犹豫,拱手应下。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玄明子含笑点头:“善。”
他并未多问沈流石和阿九的来历与经历,只是拂尘一挥,一道柔和的清光卷住沈流石、阿九以及他身后的弟子云逸。沈流石只觉周身空间一阵轻微的扭曲,眼前景物飞速变幻,仿佛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无形帷幕。
不过呼吸之间,清光散去,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处隐秘山谷,出现在另一片天地之中。
这是一座位于云海之巅的孤峰,峰顶平坦开阔,几座雅致的亭台楼阁依势而建,风格古朴,与周围流转的云霭浑然一体。最为奇特的是,整座山峰都被一层肉眼难见、却能让灵魂感到绝对安宁与隔绝的无形力场所笼罩。
沈流石手中的质检玉牌微微一震,光幕自动亮起:
【进入未知高阶屏蔽领域。】
【规则扰动等级:0.001(近乎于无)。】
【外部规则联系:已切断99.9%。】
【检测到超大型复合阵法运行:“万法归寂阵”(简化版)。效果:绝对信息屏蔽,规则独立,外力不可窥探、不可推算、不可追溯。】
好厉害的阵法!沈流石心中暗惊。此地简直就是一处绝佳的避风港,难怪玄明子有信心能隔绝阿九身上的标记。
“此处乃我‘聆天道’一处外苑,平日仅有老夫与云逸在此清修,二位小友可在此安心住下。”玄明子将三人引至一座临崖而建的静室前,“苑内一应物资俱全,小友可自行取用。若有疑问,可随时来寻老夫或云逸。”
他的态度温和而随意,安排妥当后,便带着云逸飘然离去,似乎真的只是提供了个落脚点,并无意过多干涉。
沈流石和阿九进入静室。室内陈设简单,一尘不染,窗外便是翻涌的云海,令人心旷神怡。
“感觉如何?”沈流石看向阿九。进入这“万法归寂阵”后,她眉心的蓝光似乎都更加稳定了几分。
“标记的波动被完全压制了。”阿九感受着自身状态,眼中闪过一丝轻松,“而且,此地的规则异常稳定和纯净,对我的核心修复大有裨益。”她顿了顿,看向沈流石,“那位玄明子前辈,很不简单。他身上的道韵,与我所知的任何修炼体系都不同,更接近于……直接感悟和调和天地根本规则。”
沈流石点了点头,取出质检玉牌。在进入此地后,玉牌就一直处于一种奇特的“活跃”状态,表面的细微裂纹在稳定的规则环境下加速弥合,其内部流转的符文也似乎更加清晰灵动。
他尝试性地将神念沉入玉牌,这一次,并非为了检测具体目标,而是去感知这“万法归寂阵”所营造的、近乎完美的规则环境。
玉牌光芒流转,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具体的数据流,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则图谱”。那是由无数细密、和谐、稳固的规则线条交织成的完美结构,仿佛一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环境规则状态分析:趋于绝对平衡。】
【规则结构完整度:99.998%】
【能量流转效率:近乎完美。】
【综合评价:当前环境规则体系为“高度合格”模板,可作为“量天尺”规则基准参照系。】
高度合格模板?基准参照系?
沈流石心中一动。一直以来,他都是用玉牌去发现“不合格”,但一个真正“合格”的规则体系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并无清晰的概念。而眼前这“万法归寂阵”所营造的环境,无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范本!
这意味着,他的“量天尺”,不仅可以丈量“残缺”与“错误”,更能识别“完美”与“和谐”!有了这个基准,他未来对规则缺陷的判断将更加精准,甚至……可能从中领悟到修补乃至优化规则的方法?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阿九。
阿九眼中也闪过讶异:“将‘合格’作为基准?这思路……确实符合‘量天’之名。或许,这才是‘量天尺’真正的用法——不仅知错,更要知对。”
接下来的几日,沈流石和阿九便在这云海外苑中暂住下来。
沈流石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中,一边借助此地纯净灵气巩固修为,恢复暗伤,一边则沉浸在以玉牌感悟和记录那“高度合格”规则图谱的过程中。他对规则的理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着。
阿九则专注于修复自身核心,在稳定环境的滋养下,她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记忆碎片也似乎有进一步融合的趋势。偶尔,她会与偶尔前来拜访的云逸交谈几句。云逸性格温和,知识渊博,尤其对上古阵法禁制颇有研究,与阿九倒是能找到一些共同话题。
期间,玄明子也来过一次,只是随意询问了二人是否习惯,并留下了一些有助于固本培元的灵茶,并未深谈,依旧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一日,沈流石正沉浸在规则感悟中,忽然心中一动,睁开了双眼。
他感觉到,手中的质检玉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表面的裂纹已完全消失,光泽更加内敛深沉,其内部那些流转的符文,隐隐与脑海中记录的“合格规则图谱”产生了一丝共鸣。
他有一种预感,经过此地“合格”规则的洗礼与自身力量的恢复,他的“量天尺”,似乎即将迎来某种程度上的……进化?
而阿九也恰好从入定中醒来,看向沈流石,眼神清亮:
“我的部分战斗与辅助协议,修复完成了基础模块。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了。”
沈流石看着手中温润的玉牌,又看了看气息明显强了一截的阿九,心中渐渐安定。
短暂的休整即将结束,外面的风雨并未停歇。但此刻的他,已非昨日仓皇逃窜之人。
量天尺更加凝练,身边多了逐渐恢复的监测点伙伴,还有这处神秘的“聆天道”外苑作为暂时的依托。
是时候,重新审视前方的道路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云海之下那广袤而危机四伏的世界。
手中的尺子,已饥渴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