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栖竹海带出的竹心露,被青瑶小心地装在玉瓶里。她说要带回万狐山,给族里的老狐狸们炼补药,“特别是大长老,上次闹别扭伤了元气,这露水能让他多活几百年。”林澈听着好笑,却也觉得这晶莹的露水,确实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离开竹海三日,他们走进一片叫“碾子湾”的村落。村子藏在山坳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石碾,有的磨盘上还沾着没清理的谷糠,风一吹,糠粉像碎雪似的飘。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汉正围着石碾抽烟袋,见他们走来,只是抬眼瞥了瞥,又低头抽着闷烟。
“这村子怎么静悄悄的?”青瑶拽了拽林澈的衣袖,“连个孩子打闹的声音都没有。”
墨尘敲了敲旁边的石碾,石碾发出沉闷的响声,底座的石缝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是血渍。”他用指尖刮了点粉末,“看颜色有些年头了,像是……被人强行转动碾子时磨破的手皮。”
这时,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手里的木盆“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往屋里跑,还不忘把门闩插得死死的。
“不对劲。”林澈走到妇人家门口,刚想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还有妇人的低语:“别出声,要是被‘管事’听见,又要拉去推碾子了……”
“管事?”青瑶皱眉,“这村子难道有恶霸?”
老槐树下的老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是外乡人吧?赶紧走,别管闲事。”他磕了磕烟袋锅,“这碾子湾,早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原来,碾子湾世代靠种谷子为生,十年前来了个自称“谷神”的管事,说要帮村子增产,却定下规矩:每家每天必须碾出十担谷米,碾不够的,就罚家里的劳力去村口的“大碾”那推碾子,日夜不停,直到碾够数为止。
“那大碾比这石碾大十倍,”老汉指着村西头的方向,“是用山里的黑石头凿的,推起来沉得像灌了铅。前几年王老五家的小子,就是被活活累死在碾子旁的……”
话未说完,村西头传来铜锣声,一个穿绸缎的汉子带着几个打手,正挨家挨户敲门:“今日的谷子呢?再磨蹭,把你们家的娃子拉去抵债!”
妇人家的门被踹开,汉子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昨天就差两担,今天还想躲?”他瞥见屋里缩着的孩子,狞笑一声,“正好,这小崽子看着有力气,去推大碾正合适!”
“住手!”林澈闪身挡在妇人面前,混沌气在掌心凝成护盾,“强征粮食还掳掠孩童,王法何在?”
汉子上下打量着他,突然笑了:“王法?在这碾子湾,老子的话就是王法!”他挥了挥手,打手们立刻围上来,手里的鞭子带着风声抽向林澈。
墨尘的剑更快,剑光像道银线,精准地缠住鞭子,轻轻一拽,打手们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村子的规矩,该改改了。”
汉子见势不妙,爬起来就往村西头跑,嘴里还喊着:“谷神饶命!有外人捣乱!”
众人跟着追到村口的大碾旁,只见那碾子果然巨大,黑沉沉的磨盘上刻着诡异的符文,磨盘下的石槽里,竟渗着暗红色的液体——是血。一个穿道袍的胖子正坐在碾子旁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个金算盘,见他们来,眼皮都没抬:“擅闯碾子湾,坏我规矩,可知罪?”
“你就是那个管事?”林澈盯着他,“用活人推碾子,也配叫谷神?”
胖子突然大笑,拍了拍手,大碾竟自己转动起来,磨盘上的符文亮起红光:“这大碾是用‘血祭石’凿的,越沾血,转得越欢,碾出的谷子也越饱满。你们看,这村子的收成,不比以前好十倍?”
他说着,金算盘“啪”地一响,大碾转动的速度突然加快,石槽里的血珠溅出来,落在旁边的谷子上,谷子竟真的变得颗粒饱满。“看到了吧?想要好收成,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你这是饮鸩止渴!”林澈怒喝一声,混沌气化作长鞭,缠住大碾的轮轴,硬生生将其逼停,“用鲜血催熟的粮食,吃了只会遭天谴!”
胖子没想到他能停下大碾,脸色骤变:“你到底是谁?”
“一个见不得你作恶的人。”林澈将混沌气注入大碾,磨盘上的符文在灰雾中痛苦地扭曲,最终化作黑烟消散,“这血祭石的邪气,该清一清了。”
大碾的黑石头渐渐变成灰白色,石槽里的血渍也慢慢褪去。村民们围上来,看着恢复正常的碾子,有人忍不住摸了摸磨盘,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家老头子,当年就是被这碾子……”
胖子见势不妙,想驾着风逃跑,却被风翎俯冲下来,用利爪扯住道袍。墨尘上前一步,剑鞘敲在他后脑勺上,胖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把他绑起来送官。”林澈对村民们说,“以后这碾子湾,该自己做主了。”
老槐树下的石碾旁,又响起了笑声。妇人们端着刚碾好的新米,孩子们围着碾子追逐打闹,老汉们的烟袋锅里,飘出的烟圈都带着谷香。林澈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所谓的“收成”,从来不是靠掠夺和压迫,是靠自己的手,磨出的每一粒米,都带着踏实的温度。
离开碾子湾时,村民们塞给他们一袋新米,说要让他们尝尝真正的谷香。林澈捧着米袋,感觉沉甸甸的,像捧着整个村子的春秋。风翎在他肩头啄了啄米袋,发出满足的啾鸣,仿佛也在说,这靠双手挣来的香甜,才最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