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
李万年上朝，他原本以为又会受到严厉的训斥。
谁知，早朝一切如常，聂大刚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直到退朝后，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凑到他身边，低声传话。
“李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李万年感到十分紧张。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踏入御书房。
与昨夜的严厉不同，今日的御书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聂大刚换下了一身龙袍，穿着寻常的玄色常服，正临窗而立，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着一盆君子兰。
“来了？”
聂大刚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微臣……参见陛下。”
李万年躬身行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聂大刚放下剪刀，转过身来，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爱卿不必紧张。”
他走到李万年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昨夜，是朕逼得太紧了。”
李万年闻言，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
“那件事，朕想了想，确实非同小可，牵涉甚广。一个月之内要办妥，的确是强人所难。”
聂大刚的语气里满是体谅。
“朕给你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从容布置，将事情办得周全。如何？”
李万年感到一阵轻松。
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恐惧、焦虑、绝望，在这一刻消散了。
他甚至感到一阵头晕，整个人都有些发飘。
“陛下……陛下圣明！微臣……微臣感激不尽！”
他再次跪拜下去。
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那种从绝望中被拉回来的感觉，让他对这位君王充满了敬畏。
“平身。”
“朕要的是结果，一个漂亮的结果。朕相信你的能力，别让朕失望。”
“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一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李万年抬起头，因激动而声音微颤，此刻他浑身是劲。
压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表现欲望。
他不仅要办好差事，还要办得极其漂亮，以此报答陛下的信任。
当他从御书房出来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没有发现，在他身后，御书房的窗边，聂大刚正静静地看着他走远，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片平静。
而在李万年不知道的地方，一张无形的监视网已经悄然展开。
李万年自以为隐秘的安排，他精心策划的每一步，他启用的每一个暗棋，全都清清楚楚地摆在聂大刚面前。
他越是追求完美，动用的人手越多，这监视网就收得越紧。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过去了。
长春宫里，宋安宁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几天她过得很平静。
皇帝没有召见她，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每天的赏赐不断送来，从珠宝首饰到绫罗绸缎，什么都有。
宫里的态度也变了，那些原本对她冷淡的宫人，现在都满脸讨好。
她知道，这是皇帝在抬高她的地位。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更加忐忑。
她觉得自己太被动了，不知道皇帝接下来要做什么。
正当她出神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大太监福安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
“给宋小主请安。”
宋安宁放下书，起身回礼。
“福总管好。”
福安打量了她一眼，笑容更深了。
“陛下有旨，请小主今晚到养心殿侍寝。”
该来的终于来了。
宋安宁的心猛地一紧，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慌乱，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臣妾遵旨。”
宫女们立刻忙碌起来。
大浴桶被抬进来，里面撒满了玫瑰花瓣，倒入了牛奶，香气弥漫。
宋安宁脱下衣服，慢慢走进温热的水中。
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但她的心却很沉重。
她闭上眼睛，想起父亲送她进宫时说的话。
“安宁，爹只是个小官，保护不了你。进宫后，万事小心。家里……家里也是没办法……”
沐浴，熏香，换衣服。
一套繁琐的程序结束后，她换上了一件薄薄的绯色纱衣，外面罩着同色的长袍，头发松松地挽着，只插了一支玉簪。
镜中的女子很美，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清冷。
夜深了。
宋安宁由两个宫女引着，坐上一顶软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养心殿外。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独自走了进去。
殿内，聂大刚不在寝殿，而是在外面的书房。
他还穿着常服，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似乎在研究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臣妾参见陛下。”
宋安宁低头行礼，不敢看他。
“过来。”
聂大刚向她招手。
宋安宁心里一紧，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以为他会让她到他身边，或者……
然而，聂大刚只是指了指面前那张巨大的地图。
那是一幅大庆的全境地图。
上面用红黑两色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一应俱全。
“安宁，你来看看。”
他的语气不像是对待侍寝的妃子，倒像是在教导学生。
宋安宁走到他身旁，看着地图，心里疑惑。
聂大刚没有看她，只是从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轻轻放在地图旁边。
“这是？”宋安宁轻声问。
聂大刚的手指点了点那本册子，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逼你父亲送你进宫的那些人，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名字，他们之间干的那些勾当，都在这里了。”
宋安宁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聂大刚，眼中满是震惊。
聂大刚这才侧过头，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朕说过，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能主宰你命运的人。”
“现在，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