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露露把铅笔头往耳朵上一夹，她盯着桌上摊开的草稿纸，铅笔在指间转得飞快，桌子上散乱着铜线圈和各种废弃的电器零件。
成斯年军帽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脸，额角还带着点训练时的薄汗，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没来得及藏好的图纸，眉头微微挑了挑：“这是你画的？”
宁露露的脸 “腾” 地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瞎…… 瞎画的，没啥用。”
“我能看看吗？”
宁露露点点头：“随便看。”
成斯年拿起其中一张图纸，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线条，他虽然不懂，但能看出这些线条画得很规整，不像瞎画的。
“这是啥？” 他指着图纸上的线圈图案问道。
“没…… 没什么……” 宁露露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代的人解释电磁感应原理。
“是探雷器吧？” 成斯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宁露露惊讶地抬起头：“你…… 你知道？”
成斯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之前在书里见过，跟你画的这个有点像，不过你这个看起来更小巧便捷....”
宁露露拍了下额头，她倒是忘记了。
“这万用表还能用吗？” 宁露露捧着那个布满划痕的铁盒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成斯年蹲在她身边，帮她把万用表拆开：“指针坏了，不过电阻档还能用，我找通信班的同志帮忙修修。”
宁露露看着他粗糙的手指在细小的零件间灵活地移动，心里忽然有点发烫。
她趁着成斯年没看过来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图纸：“线圈的匝数可能不够，得再绕几圈。”
“我问问通信班的同，” 成斯年头也不抬地说，“他们那应该有细铜线。”
“不用不用，” 宁露露赶紧摆手，“我自己来就行，不能总麻烦他们。”
“再说了这东西我就是瞎琢磨的，万一不成....”
成斯年抬起头，露出一个浅笑：“你一个人弄太费劲了。”
“再说，这东西要是真能成，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不麻烦。”
宁露露没再拒绝，反正这东西到最后也是要交给他们用的，趁早参与趁早上手。
宁露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双手托着下巴犯起了花痴，她男人认真起来更帅了。
接下来的日子，宁露露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探雷器的研制中。
成斯年每天训练结束后，都会帮她打下手，他虽然不懂电路，但力气大，帮她固定线圈、打磨零件，干得有模有样。
成斯年把最后一根漆包线缠到线圈骨架上时，额角的汗珠子正顺着安全帽系带往下滚，在便服上砸出个深色圆点。
“斯年，这玩意儿真能找着地雷？”
门口传来粗粝的嗓音，李建国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那堆零件，“上礼拜二营扫雷，又伤了俩兵娃子。”
宁露露直起身揉了揉酸胀的腰，指尖还沾着绝缘漆的腥气：“李政委，”
\"理论上是可行的。”
“地雷壳子是铁的，交变电磁场里会产生涡流，线圈就能感应到。” 她拿起个巴掌大的铝制方盒晃了晃，里面的晶体管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就差最后焊接了....”
“这里的焊点是不是太粗了？” 李政委看着电路板上疙疙瘩瘩的焊点，忍不住问道。
宁露露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电烙铁，只能用火钳烫，就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拿起焊好的电路板，对着灯光看了看，“希望不会短路。”
“要不要去找技术员试试？”
宁露露抿了抿唇，“我们这点活儿，会不会打搅到他们？”
成斯年好笑的看着宁露露，揉了揉她的发顶：“这可不是小活，一旦真的叫你要就成了，那可是大功劳。”
“这事儿就交给你男人我吧，你就等好消息吧！”
“真的？” 宁露露眼睛一亮。
“真的。” 成斯年笑了笑，“不过你得把图纸画清楚，我好跟人家说。”
“没问题！”宁露露重重点头，“本来也是要交给你们的。”
李政委听了两人的对话，笑的牙不见眼，拍的胸脯砰砰响：“军部修械所的老赵可是八级焊工，我现在就带你们找他去！”
穿过晒得发烫的操场时，路边队列训练的士兵齐刷刷转头看过来，蓝布工装裤配军用胶鞋的混搭在清一色的橄榄绿里格外扎眼。
她攥紧了手里的电路图，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这是她熬了二十多个夜晚画的第七版，铅笔线条都磨得发亮。
修械所的铁门刚推开条缝，一股松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就涌了出来。
赵德申正蹲在机床旁焊枪管，护目镜滑到鼻尖上，焊花在他布满老茧的手心里炸开金红色的星子。
“老赵，给你找个精细活！” 李建国刚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赵德申摘下护目镜，浑浊的眼睛先落在李建国两人身上，“成团长，李政委。”
又扫过宁露露，嘴角撇了撇：“女同志搞这个？别是拿咱当兵的开涮。”
宁露露和成斯年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把电路图铺在机油渍斑斑的工作台上：“线圈直径五厘米，漆包线 0.12 毫米，焊点必须小于一毫米，否则会产生干扰。”
她指着图纸上的红圈，“这里用银焊，导电性比铜高百分之十七。”
赵德申的顺着宁露露的手指看过去，神情微顿，忽然扯过零件往虎钳上一夹：“给我三小时。”
焊接时宁露露几人就站在旁边看。
赵德申的手不像一般工人那样粗糙，指尖甚至能看到细密的纹路，焊枪在他手里稳得像长在胳膊上，银焊条化作的小珠精确地落在焊点上，连松香烟雾都飘得有章法。
“你这线圈绕得有讲究。” 赵德申忽然开口，“间隙匀得跟机器绕的似的。”
“用自行车辐条做了个绕线器，摇了三百多圈。” 宁露露看着成斯年笑着开口道，“半夜摇怕吵着人，垫了三层棉絮。”
赵德申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焊得更专注了。
组装好的探雷器有两块砖头大小，手柄缠着浸过蜡的布条。
“嫂子，这玩意儿真比工兵的探雷针管用？” 小战士的声音有点发紧，“上回我叔就是在这儿……”
“探雷针靠手感，这靠电磁感应。” 宁露露把探测器贴近地面，耳机里传来沙沙声，“只要是金属，不管埋多深都能探着。”
“我来。”成斯年面色严肃。
宁露露抿了抿唇，将简易版探雷器交给他：“小心。”
成斯年笑着点点头，拿着探雷器谨慎的往前挪动，挪了一小段距离后，耳机里突然爆出刺耳的尖啸。
成斯年立刻停下，从帆布包里掏出红漆罐，在地上画了个圈：“这里有东西。”
小战士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我去叫工兵班！”
没等工兵班来，远处忽然扬起一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