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晨光裹着灵草的淡香,从寝殿窗棂钻进来,落在许言年盖的冰纹薄被上,把布料上的冰纹染成淡金。他靠在床头,左眼赤红、右眼冰蓝的瞳孔在光里格外分明,指尖搭在被沿,偶尔泛过一丝极淡的灵脉微光——那是守序悄悄释放的安抚力,勉强压着灵脉里的刺痛。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子月披着玄色帝袍走进来,袖口金线绣的人族图腾还沾着晨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用根银簪固定,垂在肩后的发丝随着脚步轻轻晃。她刚在傅有娇的药庐里坐完调息,纯阴之力清完邪毒的后遗症还在,走快了心口会发闷,可她还是没歇着,一睁眼就往这边来。
“言年。”顾子月快步走到床边,膝盖刚碰到床沿,就伸手去探许言年的手腕——指腹刚贴上他的皮肤,就皱起了眉,“怎么灵脉还是这么虚?有娇说……你只剩一成灵脉了?”
许言年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抬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银簪,指腹蹭过她耳后的碎发,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没事,本来灵脉就没满,跟王副将打时用了两次终焉星河,耗得快了点,养两天就好。”
“耗得快?”顾子月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腕间的灵脉,“终焉之力到底怎么耗灵脉?你跟我说实话,别总瞒着。”
许言年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飘向窗台上的灵草——那是韩小温今早刚送来的还魂草,叶片上的晨露还没干。他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开口:“终焉之力是破、镇、敕、守、元、天六力,加祖龙应龙的龙力融的,默认要十成灵脉驱动。除了赤帝之火、寒帝之冰,还有守力不耗灵脉,其他像天罚、金乌、星河,每次都得耗三成。灵脉空了会开元力,十秒无敌,副作用是昏迷。”
他故意顿在“守力不耗灵脉”上,甚至抬手想凝一缕守力证明,可灵脉刚一动就传来针扎似的疼,他连忙收回手,转而捏了捏顾子月的脸颊:“你看,我现在还能跟你说笑,灵脉好得很。”
顾子月的指尖还搭在他腕上,能清晰感觉到灵脉的跳动有多微弱——哪像“好得很”的样子?她没拆穿,只是追问:“那昨天你用守力帮我清邪毒,没耗灵脉?”
【主人!不能骗她!守力每次耗三成!你现在只剩一成,再提守力……】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火影在意识里撞来撞去,【她要是知道你为了瞒她,硬撑着用守力,肯定会自责的!】
【别吵。】许言年在脑海里回得轻,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被角,【她刚从鬼门关回来,不能让她再担惊受怕。】
【主人,灵脉扛不住再撒谎了,刚才想凝守力都疼得晃,要是她让你再凝一次……】守序的声音跟着响起,冰蓝灵体在意识里悬着,满是担忧。
许言年没再回应,只是对着顾子月笑:“当然不耗,守力是守序的本源力,借我的手用而已,跟赤帝之火一样,不沾灵脉。你要不信,我叫守序出来给你看?”他故意这么说——他知道守序不会拆穿,更知道顾子月不会真让守序出来,她总怕打扰守序稳固灵脉。
果然,顾子月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信你。”可话音刚落,她又皱起眉,目光落在许言年的手上,“只是……我总觉得昨天你用的守力,比赤帝之火沉得多,不像不耗力的样子。”
【女帝,不对。】清鸢的声音突然在顾子月脑海里响起,带着疑惑,【刚才许先生说守力是守序大人的本源力,可我刚才感应到,他体内的守序力波动很弱,根本不足以支撑‘不耗灵脉’的守力释放——要是真用守力,肯定耗了灵脉。】
顾子月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指尖轻轻蹭过许言年的手背:“真的不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能不能让我看看守力?就看一眼,我踏实。”
许言年的呼吸顿了顿——他没想到顾子月会坚持要看。灵脉里的刺痛还在,根本凝不出完整的守力,可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在脑海里急声道:【守序,借你的光给我!就借外层的光,别用守力本体,不耗灵脉的那种!】
【……主人,这样骗她,迟早会被发现的。】守序的声音带着无奈,却还是照做了,【我只借一缕光,撑不了多久。】
下一秒,许言年的掌心泛起一缕淡蓝微光——那光跟守序平时的灵体光一模一样,却没有守力的厚重感,更像一层薄薄的光晕,在掌心轻轻晃。
“你看,就是这样。”许言年把掌心递到她面前,指尖因为强撑,已经泛了白,“很弱吧?所以不耗灵脉,就是借了守序的点光。”
顾子月盯着那缕光,眼底的疑虑越来越重——昨天许言年帮她清毒时,守力是温温的,能裹住伤口,可眼前这缕光,只有凉意,没有那种穿透邪毒的力量。
【女帝!这光不对!】清鸢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来,带着肯定,【这是守序大人的本源光,不是守力!守力是光裹着力,能感觉到灵压,可这光只有光,没有力——许先生在借守序大人的光,骗您这是守力!】
顾子月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酸意顺着心口往上涌。她没立刻拆穿,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缕光,指尖传来的凉意跟昨天的守力截然不同:“咦,这光怎么跟昨天的守序一模一样?我还以为守力是另一种样子呢。”
“守序的力和光本就是一体的,”许言年连忙解释,掌心的光又晃了晃,他赶紧用另一只手罩住,“风一吹就散,要是耗灵脉,哪能这么弱?快别碰了,散了就没了。”
【主人!你看主母的眼神,她好像发现了!】破界的声音带着慌意,【那光快撑不住了,守序的本源光不能借太久!】
许言年也感觉到掌心的光在变弱,连忙收回手,顺势摸了摸顾子月的头发:“好了,现在踏实了吧?快坐会儿,你刚恢复,别总站着。”
顾子月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却没像往常那样靠在他肩上,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左眼赤红的光比早上暗了些,右眼冰蓝也没那么亮,显然是强撑着的样子。她心里的酸意更浓,却还是没说破,只是轻声道:“好,我坐会儿。对了,李道胤说今早要去加固第二道惊雷阵,我一会儿得去看看,你……”
“我跟你一起去。”许言年撑着就要下床,灵脉的刺痛却突然加剧,他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床沿,“我……我去帮你们看阵图,不动力。”
“你别去!”顾子月连忙按住他的肩,帝袍的力量带着点天道威压,轻轻把他按回床上,“你灵脉只剩一成,出去吹了风怎么办?阵图我让黑月带过来给你看,你乖乖在寝殿待着。”
许言年还想争辩,可看着顾子月眼底的坚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再争下去,说不定会露更多破绽。他只能点头:“好,听你的。”
顾子月看着他妥协的样子,心里更软了。她俯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唇瓣碰到他微凉的皮肤时,轻声说:“傻瓜,你真当我看不出来那是守序的光吗?”
许言年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他没想到顾子月会直接拆穿。
顾子月没等他反应,又继续说:“清鸢早就告诉我了,那是守序的本源光,不是守力。而且昨天你帮我清毒时,我能感觉到灵脉在颤,只是那时候疼得说不出话。”
许言年的喉结动了动,想解释,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左眼的赤红和右眼的冰蓝都暗了下去:“我……”
“你是不是怕我用人皇血?”顾子月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上次我为了压你的元力副作用,逼出心头血伤了天道根基,你就一直记着,对不对?”
许言年抬头看向她,眼底的愧疚藏不住:“是。我怕你知道守力耗三成灵脉,怕你知道我现在只剩一成灵脉是因为帮你清毒,更怕你……再为了我动人皇血。”
顾子月笑了笑,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她抬手擦掉他额角的细汗——那是刚才强撑着借光时冒出来的:“傻瓜,我答应你,以后不用人皇血。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别再自己扛着了。灵脉耗得多了,你疼,我也会心疼。”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左眼:“就像这次,你明明灵脉只剩一成,还要硬撑着借守序的光骗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疼吗?你握被角的手都在抖。”
许言年的眼眶也热了。他反手握住顾子月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升上来:“我知道了,以后不骗你了。”随后小声嘀咕道:“我要拆了这人皇剑。”
“这才对。”顾子月笑了,伸手拍了拍腰间的人皇剑,“还有,你刚才说要拆了它,它可是吓坏了。”
人皇剑像是听懂了,剑鞘轻轻晃了晃,金光闪了闪,像是在求饶。许言年看着那剑,又看了看顾子月,终于笑了出来——左眼的赤红和右眼的冰蓝在光里重新亮起来,这次没有强撑的疲惫,只有卸下重担的轻松。
“不拆了。”许言年捏了捏顾子月的手,“留着它,以后还得靠清鸢帮你呢。”
【女帝,许先生终于说实话了!】清鸢的声音在顾子月脑海里响起,带着松了口气的笑意,【以后他再敢骗你,我第一个告诉你!】
顾子月笑着点头,又俯身靠在许言年肩上,心口的闷意好像都散了。晨光里,两人交握的手,许言年眼底的赤蓝双瞳,还有人皇剑上闪烁的金光,把寝殿里的氛围染得格外暖。
“对了,”顾子月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许言年,“有娇说还魂草熬的粥最补灵脉,我让她再熬一碗,你必须喝完。”
许言年无奈地点头:“好,喝完。”
顾子月满意地笑了,伸手帮他拉了拉薄被,盖住他微凉的手腕:“那我去叫有娇,你乖乖待着,别乱动。”
“嗯。”许言年看着她起身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他终于不用再撒谎,终于可以跟她一起面对灵脉的困境。
顾子月走到殿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帝袍的金线在晨光里闪着光:“等我回来。”
“好。”许言年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主人,这下好了吧?早说实话就不用这么累了。】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释然,【主母又不会怪你,你就是想太多。】
【是啊,主人。】守序的声音也软了些,【以后灵脉恢复,咱们一起跟主母说,别再自己扛了。】
许言年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台上的还魂草——叶片上的晨露已经干了,却透着勃勃生机。他知道,他的灵脉会慢慢恢复,他和顾子月也会一起守住西境,就像这还魂草一样,在晨光里,朝着希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