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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3月,广州的空气是凝滞的铅块,沉沉压在每一个行人的肩头,也压在李锦新缀上尉领章的肩头。湿冷的雨丝夹杂着未尽的硝烟气息,无声地抽打着长洲码头黑压压的人群。教导团、黄埔学生、粤军官兵、工农民众……无数灰色、蓝色、褴褛的身影,沉默地肃立在飘摇的细雨中。没有旗帜招展,没有口号震天,只有轮船汽笛在珠江浑浊的水面上拉长的、如同呜咽般的哀鸣。

李锦站在教导一团队列的前排,雨水顺着新换的呢料军帽帽檐滴落,在崭新的上尉领章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军装笔挺,却裹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视线穿过迷蒙的雨雾,落在远处缓缓驶近的黑色海轮“春阳丸”那低垂的桅杆上。几天前,东征前线还在为兴宁的惨胜喘息,棉湖的血痂尚未干透,一道撕裂革命心脏的电报便如惊雷般炸响——孙先生,于3月12日在北京溘然长逝。

此刻,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码头上每一个身影。李锦看到身旁的王俊(在棉湖后晋升营长)紧咬着下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雨水和泪水在他年轻却已刻满风霜的脸上肆意横流。更远处,常凯申一身玄色长衫,立于临时搭建的祭台前,背影挺得笔直,如同风浪中一块孤独的礁石。当“春阳丸”沉重地靠岸,那覆盖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楠木灵柩被缓缓抬下舷梯时,李锦清晰地看到蒋先生削瘦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随即又被他用铁一般的意志强行定住。压抑的啜泣声终于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汇成一片悲恸的海洋。李锦喉头哽咽,指尖冰凉。总理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日——黄埔岛上那激扬的训话,安福舰甲板上忧国忧民的眼神……而如今,引领革命的巨舵,竟在革命最艰难的时刻轰然折断!东征的血还未流尽,革命的路标却已熄灭。一种巨大的茫然与沉重,比兴宁城墙更甚地压在他的心头。

公祭仪式在黄埔军校大操场举行。凄风苦雨。黑纱与白花覆盖了肃立的军阵。蒋先生站在临时搭设的祭台上,声音透过冰冷的铁皮喇叭,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力量:

“……精神不死!主义长存!吾辈黄埔军人,当继承遗志,扫除军阀,统一河山!此志不遂,死不瞑目!”他的拳头重重砸在祭台边缘,木屑纷飞,指关节瞬间迸裂,鲜血在黑色的祭台上洇开刺目的暗红。这血,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台下万千颗濒临崩溃的心!

悲愤的吼声如同受伤巨兽的咆哮,撕裂雨幕,直冲铅灰色的苍穹!李锦和所有官兵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这吼声不再仅仅是口号,而是遗志烙入骨髓的誓言,是迷茫征途上重新点燃的、带着血色的火炬。革命的战车不会停歇!李锦握紧了拳头,新发的呢料军装下,那颗在棉湖、兴宁被反复淬炼的心脏,此刻被注入了一种更为沉重也更为决绝的力量。

东江初定,血旗未干。革命的灵柩尚在北上途中,广州城内的枪声却已迫不及待地撕裂了脆弱的和平。5月,滇军杨希闵、桂军刘震寰,这对昔日“拥护革命”的盟友,终于撕下伪装,悍然发动叛乱!他们控制广州电报局、火车站,强占兵工厂,公然叫嚣,广州,这座革命的策源地,瞬间陷入血火倒悬的危局!

“回师!讨逆!光复广州!”蒋总司令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东征军短暂的休整。教导团、粤军各部,这支刚刚经历血火淬炼、疲惫不堪却又被先生之死激发出决死意志的部队,再次踏上征途。这一次,刀锋向内,指向昔日“友军”盘踞的巢穴——广州。

6月初,酷暑难当。铁轨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运载教导一团的军列如同一条疲惫的铁龙,喘息着向石龙方向疾驰。车厢里闷热如同蒸笼,士兵们挤在长条硬木椅上,汗流浃背,大多沉默不语,只有劣质烟草辛辣的气味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李锦靠窗坐着,军装风纪扣解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衬衣领口。新任连长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摊开一张简易的广州城防草图(上面标注着滇桂军控制的要点),眉头紧锁。杨希闵、刘震寰经营广州多年,兵力数倍于回师东征军,且占据地利。这一仗,比东征任何一役都要凶险。

“连长,吃点?”司务长老陈递过来一个硬邦邦的杂粮饼,脸上堆着忧虑的褶子,“听说杨希闵那帮龟孙,在石龙桥埋了炸药,专炸火车头……”

话音未落!

“哐当——!吱嘎——!!!”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然传来!整个车厢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猛地向上抛起,又狠狠砸落!巨大的惯性将所有人狠狠甩向前方!李锦的头颅重重撞在坚硬的木质椅背上,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嘶鸣!紧接着,是更加密集、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和捷克式机枪那特有的、撕裂布匹般的扫射声!

“遇袭!石龙桥!下车!战斗准备!”军官嘶哑变调的吼声在混乱的车厢里炸响。

李锦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强忍眩晕,一把抓起靠在脚边的mp18冲锋枪(花机关枪,连长配发),嘶吼道:“二连!跟我下!一排左!二排右!火力压制桥头!”他第一个撞开扭曲变形的车门,翻滚着跳下路基。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火车头连同前两节车厢已经冲出了断裂的铁轨,歪倒在路基旁的泥沟里,浓烟滚滚!断裂的石龙桥桥墩处,几个巨大的爆炸坑还在冒着黑烟!更可怕的是桥对面高地,至少五六挺重机枪正居高临下,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啾啾地尖叫着,狠狠泼洒在瘫痪的列车和慌乱下车的士兵身上!铁皮车厢被打得千疮百孔,火星四溅!不断有刚跳下车的士兵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栽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枕木和碎石路基!铁轨在炽热的弹雨中,反射着刺目的光,而那光里,分明浸染着迅速蔓延开来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机枪!压制对面高地!三排!抢占左侧土坡!建立阵地!”李锦伏在一堆被炸翻的枕木后,嘶声下令。他的连队是后续车厢,伤亡相对较轻,迅速展开反击。几挺轻机枪被架起,朝着对面高地猛烈开火。子弹打在对方机枪阵地前的土堆上,溅起一蓬蓬泥尘,却难以有效压制。滇军显然在此处设下了重兵埋伏,火力极其凶猛。

“手榴弹!烟雾弹掩护!爆破组!给我炸掉桥头那个地堡!”营长王俊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传来。几个抱着炸药包的士兵在机枪和烟雾弹的掩护下,匍匐着向桥头一个不断喷吐火舌的碉堡爬去。李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两个爆破手在距离碉堡十几米处被交叉火力击中,倒在血泊中抽搐。第三个士兵红着眼,拖着炸药包继续前冲,却在最后几米被机枪子弹拦腰扫断!

“妈的!”李锦双眼赤红,猛地从枕木后探身,手中的mp18朝着碉堡射击孔打出一个长点射!子弹打在水泥工事上火星四溅,只是徒劳。就在这危急关头,粤军许济旅的部队从侧翼包抄上来,迫击炮弹呼啸着砸向滇军高地!爆炸的火光暂时压制了部分火力。

“冲过去!占领桥头阵地!”王俊抓住战机,跃起冲锋。李锦也带着二连士兵,顶着稀疏下来的弹雨,呐喊着冲过断裂的铁轨和枕木堆,扑向桥头。刺刀见红,短兵相接!李锦手中的mp18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将一个刚从碉堡射击孔探出身来的滇军机枪手打得仰面栽倒。血腥的争夺在狭窄的桥头堡展开,教导团士兵用血肉撕开了回师广州的第一道血口。当最后一股顽抗的滇军被肃清,李锦拄着打空了弹鼓的冲锋枪,站在硝烟弥漫的桥头,脚下是粘稠发黑的血泥。断裂的铁轨扭曲狰狞,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卑鄙伏击的惨烈代价。回师之路,每一步都踏着同袍的鲜血。

突破石龙,血战广九车站,激战瘦狗岭……回师的铁拳,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重重砸在了广州的东大门。6月12日,决战之日。目标:广州制高点,俯瞰全城的观音山(越秀山)!山顶,滇军杨希闵部最精锐的“保商卫旅”依托着坚固的钢筋水泥碉堡群和密布的铁丝网、雷区,构筑了最后也是最强的堡垒。教导一团、二团残部,在粤军配合下,将在这座染血的山丘上,与叛军进行最后的、决定革命命运的搏杀。

观音山南麓,教导一团攻击出发阵地。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尸体腐烂和硝烟混合的恶臭。李锦蹲在一段被炮火犁过无数遍、仅剩半人高的残墙后,用沾满汗水和泥污的布条,最后一次擦拭着手中的mp18冲锋枪。枪身滚烫。他身边,是二连仅存的几十名士兵,大多是新补充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和惊恐的面孔,混杂着几个从东征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神如狼的老兵。王阿四消失后留下的空洞,在每一次战斗间隙都格外刺骨。

“都听好了!”李锦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压过远处零星的炮声,“山顶碉堡,是硬骨头!冲锋号一响,跟着我,别停!别回头!机枪掩护会跟着弹着点上移!谁要是掉队……”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脸,“就等着被后面督战队打成筛子,或者被滇军的刺刀捅成蜂窝!明白吗?”

“明白!”稀稀拉拉的回应,带着颤抖。

“没吃饭吗?大点声!”

“明白!连长!”吼声大了些,依旧透着虚弱。

李锦不再多言,将最后一个弹鼓狠狠拍进枪身。这时,他看见营长王俊陪着蒋先生,在几名卫士的簇拥下,沿着交通壕向一线阵地走来。蒋先生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灰色军装,戴着白手套,脸色严峻,嘴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他亲自来到最前沿督战!士兵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中多了几分决绝。

“长官!”王俊立正敬礼。

蒋先生微微颔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李锦和他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山顶那几座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水泥光泽的碉堡群。那手势,沉重如山,不容置疑。

就在此时!

“轰!轰!轰!”教导团和配属炮兵仅存的火炮开始怒吼!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向观音山顶!爆炸的火光在山顶不断闪烁,腾起团团黑烟!大地在脚下颤抖。

“嘀嘀哒哒嘀——!”尖锐急促的冲锋号如同撕裂布帛,猛然刺破战场短暂的沉寂!

“杀啊——!”李锦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嘶吼着第一个跃出残墙!“二连!跟我上!”几十道灰色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怒涛,迎着炽热的阳光和死亡,向着陡峭的山坡猛扑上去!

迎接他们的,是地狱!山顶的碉堡群在短暂的炮击沉寂后,瞬间爆发出比炮火更密集、更致命的金属风暴!数十挺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同瓢泼大雨,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疯狂地泼洒下来!子弹打在干燥坚硬的红色山岩上,溅起密集的石屑和火星,发出噗噗的闷响和刺耳的弹跳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身体猛地一顿,爆开团团血雾,如同被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惨叫声、垂死的呻吟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淹没!

“散开!跃进!别扎堆!”李锦嘶吼着,身体本能地重复着东征战场上刻入骨髓的动作——猛冲十几米,扑倒,翻滚寻找弹坑或岩石掩护,再跃起冲刺!每一次扑倒,脸颊都狠狠砸在滚烫、混杂着碎石和不知名碎屑的山地上。子弹啾啾地从头顶、身侧掠过,带着灼热的气流。一个冲在他左前方的新兵,被重机枪子弹拦腰扫中,李锦甚至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气。他胃里翻江倒海,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手脚并用地爬过那惨不忍睹的残骸,浓烈的死亡气息几乎将他窒息。教导团的进攻,被这绝对优势的交叉火力死死压制在半山腰的开阔地带,寸步难行!伤亡数字在疯狂飙升!

临时指挥所设在半山腰一处巨大的天然岩洞内,洞壁被硝烟熏得漆黑。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电报机滴滴答答地响着,带来的是各处进攻受挫、伤亡惨重的消息。何应钦、王俊等军官围着地图,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硝烟和汗水。蒋先生背对着洞口,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山坡,削瘦的背影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发白,暴露着他内心的焦灼与狂怒。

“长官!一团三营报告,主攻方向伤亡过半,营长重伤!请求暂停攻击!”

“二团一营被压制在雷区前,无法前进!”

“粤军张民达部在左翼遭遇滇军逆袭,正在激战!”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来。每一份报告都意味着更多年轻生命的消逝。蒋先生猛地转过身,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变形:“暂停?放屁!今日不拿下观音山,我辈皆死无葬身之地!传令!所有炮兵,集中火力!给我轰开正面碉堡!所有军官,带头冲锋!怯战者,就地正法!”这命令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斩断了所有退路。

一名年轻的传令兵领命,挺直胸膛,抓起命令文书,转身就向洞口外枪林弹雨的前沿冲去!就在他冲出洞口,身影暴露在阳光下的刹那——

“砰!”一声极其突兀、精准而冷酷的狙击步枪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枪炮的喧嚣!

洞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到极点的狙杀惊呆了!时间仿佛凝固。何应钦、王俊等军官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洞口那具缓缓软倒的无头尸体和岩壁上那幅令人作呕的泼洒画。蒋先生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缓缓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抹了一下溅到脸颊上的的液体。手套上,是刺目的红白混杂。他看着自己手套上的污秽,又缓缓抬起头,望向洞外硝烟弥漫、子弹横飞的山坡。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被一种冰冷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所取代!那杀意,比观音山顶所有的机枪都要寒冷!

“看见了吗?”蒋先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风,在死寂的岩洞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后退,就是此等下场!今日,此地,不是杨希闵死,便是我亡!所有人——跟我上!”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支小巧的勃朗宁m1900手枪,枪口直指山顶,第一个冲出了这弥漫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岩洞!身影决绝地没入洞外那片由硝烟、火光和横飞弹雨构成的死亡炼狱!

“保护先生!”

“冲啊!跟敌人拼了!”

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所有军官和卫士的血性!何应钦、王俊等人眼睛瞬间赤红,拔出佩枪或指挥刀,嘶吼着紧随蒋冲了出去!督战队也如同疯虎般扑向一线,驱赶着被血腥狙杀震慑住的士兵!整个教导团残部,被这最高统帅身先士卒、直面生死的疯狂举动彻底点燃!一股混杂着悲愤、绝望和同归于尽意志的狂暴力量,在山坡上轰然爆发!

“二连——!”李锦目睹了传令兵头颅炸裂的瞬间,也看到了蒋先生那决绝冲入弹雨的身影!一股滚烫的血气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如同岩浆般直冲头顶!所有的恐惧、犹豫、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烧光!他猛地从藏身的弹坑里跃起,左肩胛骨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不知何时被流弹擦过,鲜血瞬间染红了军装!但他浑然不觉!他高高举起那支枪管滚烫的mp18冲锋枪,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发出野兽般撕裂的咆哮,那声音混杂着喷溅的血沫:

“二连!踩着老子的尸体——上!拿下山顶!杀光叛军!报仇!”

“报仇——!”残存的二连士兵被连长这血人般的姿态彻底点燃!老兵们嚎叫着挺起刺刀;新兵们也被这惨烈到极致的氛围感染,眼中爆发出恐惧转化成的疯狂!所有人都如同被注入了邪力,挺着武器,发出非人的呐喊,跟随着李锦那道决绝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向着山顶那喷吐着死亡火焰的碉堡群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整个观音山南坡,教导团的灰色怒潮,在军官们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如同燎原的烈火,向着死亡之巅,决死逆流!

最后的战斗在观音山顶的碉堡群前爆发,惨烈程度远超东征任何一役。手榴弹雨点般砸向射击孔;爆破手抱着炸药包在机枪扫射下前仆后继;士兵们用身体扑向喷吐火舌的枪眼!李锦打光了mp18的子弹,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和一个身材魁梧的滇军老兵在铁丝网缺口处翻滚扭打,刺刀捅穿了对方。他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对方死亡,才被旁边的士兵拖开。

当最后一座核心碉堡在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中化为废墟,当一面残破不堪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终于插上观音山顶的断壁残垣时,夕阳如同巨大的血轮,沉向珠江口。硝烟尚未散尽,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味在晚风中弥漫。山顶一片狼藉,尸骸枕藉,断肢残枪随处可见,被炮火反复犁过的土地呈现出一片死寂。

李锦背靠着一截扭曲变形的钢筋水泥碉堡残骸,缓缓滑坐在地。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上衣,肋间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脸上糊满了血污、汗水和烟灰,只有一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却已沉淀下无尽的疲惫和苍凉。手中的步枪刺刀弯曲,枪托碎裂。他缓缓抬头,望向西边那轮巨大的、血色的落日。残阳如血,将整个广州城、将脚下这片尸山血海,都涂抹上了一层悲怆而凝重的暗红。继承遗志,是用这样惨烈的代价在推进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而这活着,背负着淡水、棉湖、兴宁、广州……无数无法安息的魂灵。

“李锦!”一声带着激动和嘶哑的呼喊传来。营长王俊在两名卫兵的搀扶下(他腿部中弹),一瘸一拐地走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掩饰的激动。他手中拿着一份墨迹未新的手令。

“团部急令!”王俊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展开手令,在血色夕阳下大声宣读:“……查教导一团二连连长李锦,于回师讨逆之役,石龙破伏,身先士卒;观音山攻坚,率部血战,负伤不退,毙敌无算,忠勇可嘉……特擢升少校军衔,代理一营营长职!此令!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教导一团团长 何应钦。民国十四年六月十三日。”

少校?代理营长?李锦怔住了。肩头伤口的刺痛和肋骨的剧痛如此真实,而这份擢升令却显得如此虚幻。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摸那并不存在的肩章,指尖却只触碰到左肩伤口渗出的、温热的粘稠。王俊上前一步,将一副崭新的、黄铜色双星徽章在肩章托上的少校领章,郑重地别在他那件早已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的军装肩部。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染血的布料,烙印在皮肤上。

周围的士兵们投来混杂着敬畏、羡慕和一丝茫然的目光。李锦缓缓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同样沾满污垢的子弹袋。里面空空如也。他摸索着,从旁边一具滇军军官尸体僵硬的手指间,抠出最后一粒沾着泥土和脑浆的、冰冷的毛瑟手枪子弹。黄铜弹壳在血色夕阳下,反射着微弱而冰冷的光。他卸下自己那支打空了弹仓、枪托碎裂的步枪枪栓,将这唯一的一粒子弹,缓慢而沉重地压入弹仓。

咔哒。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尸山血海的背景中,微弱却清晰地叩击着血色黄昏。这声音,送别了英灵,埋葬了回师路上的累累忠骨,也为他肩头新缀的将星,染上了无法洗脱的、沉重的血色。他抬起头,望向硝烟渐散的广州城。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而更南方的黑暗里,惠州城那巨大的阴影,已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下一滴血,将在何处落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手中的枪,已再次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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