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写字楼的百叶窗,在研发部会议室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银。苏晚攥着帆布包的带子站在门口,指腹反复摩挲着包侧的缝线——包里的蓝色手稿被她折了道浅痕,第19页母亲用红色钢笔标注的“心肌细胞活性曲线”硌得腰侧微微发疼,纸页边缘因昨晚反复翻看而泛毛,指尖一碰就能感受到岁月留下的粗糙质感。
会议室里的争吵声突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心肌保护新药项目’必须由我负责!”林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嚣张,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西装,领口沾着没擦干净的咖啡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廉价的塑料手表。他手里攥着项目计划书,指节发白地戳着封面上的“负责人”字样,力道大得差点戳破纸页:“苏晚刚进公司半个月,连试剂柜的分类标签都认不全,让她当核心研究员?别耽误了傅氏的投资,到时候谁担得起责任!”
坐在会议桌旁的同事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有人用钢笔头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在林哲和门口的苏晚之间来回游移。“林经理之前在林氏确实做过类似项目,资历是老些……”坐在角落的张姐小声嘀咕,手里的笔停在笔记本上,没敢写下半个字;旁边的实习生小王却偷偷抬眼,对着苏晚比了个“加油”的口型——上次苏晚帮他解决了实验数据偏差的问题,他心里早认定苏晚比林哲靠谱。
这些细碎的声音像细沙一样飘进苏晚耳朵里,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帆布包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里面的手稿发出细微的纸页摩擦声,像是母亲在耳边轻轻说“别怕”。“林经理说的‘本事’,是指连‘β-葡聚糖修饰的溶解度问题’都解决不了的本事吗?”苏晚走到会议桌另一侧,将自己熬夜整理的项目预案放在桌上,纸页上还留着她演算时的铅笔痕迹,边缘沾着一点咖啡渍——那是凌晨三点提神时不小心洒的。
她指着预案里的图表,声音清晰:“这是我针对项目做的靶点分析,里面提到三种新型化合物的活性预测模型,通过‘低温超声辅助溶解’技术,能将β-葡聚糖的溶解度提升40%,比你手里的方案效率高30%。傅氏投钱是为了出成果,不是看谁的资历老,对吧?”
林哲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直接戳中自己的软肋,随即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抢苏晚的预案,指甲刮过纸页发出刺耳的声响:“少在这装模作样!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懂什么活性模型?说不定是抄林氏的技术!”他的手指尖刮过苏晚的手背,带着粗糙的茧子,苏晚下意识侧身躲开,帆布包蹭到桌角,发出“咚”的轻响,里面的手稿被撞得挪了位,刚好顶在她的肋骨上,像是母亲在提醒她“别慌”。
“是不是抄的,我们可以当场验证。”苏晚按住预案,抬头看向林哲,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温和,多了几分锐利,“你说你在林氏主导过类似项目,那你说说,如何在不破坏化合物活性的前提下,解决β-葡聚糖在中性环境下的团聚问题?要是答不上来,就别拿‘资历’当挡箭牌。”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哲的嚣张。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之前在林氏,他只负责整理数据,核心的溶解技术根本没接触过,刚才的话全是吹牛皮。同事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张姐忍不住低笑出声,小王更是直接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实则在偷偷录像。林哲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掀桌子,桌角的咖啡杯被晃得倾斜,褐色的液体差点洒在预案上:“你少转移话题!这个项目我说了算!”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咔嗒”一声轻响,总经理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傅景深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剪裁得体的面料衬得他肩宽腰窄,衬衫领口别着那支刻“傅”字的钢笔,笔尖1cm处的划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藏在暗处的锋芒。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印着烫金的“傅氏医疗”logo,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瞬间压过了会议室里的混乱。
“‘说了算’的前提,是能做主项目的投资方向。”傅景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他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将手里的文件推到林哲面前,文件边缘的烫金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这是傅氏对贵公司的独家投资协议,金额五千万,占项目总投资的70%。协议第三条写得很清楚:项目核心研究员,需由傅氏指定人选担任。林经理觉得,你有资格否定傅氏的决定?”
林哲的目光死死盯着协议上的“五千万”和“70%”,手指颤抖着翻开,翻到第三条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鬼。他强装镇定地抬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傅总,这不合规矩!项目负责人应该由公司内部选拔,哪有投资方直接指定的道理?传出去,会让人说傅氏越权……”
“规矩是为了保证项目能落地,不是为了给没本事的人留位置。”傅景深从衬衫口袋里拿出钢笔,笔帽上的“傅”字在阳光下映出细小的光斑,他拧开笔帽,笔尖在协议的“指定人选”一栏顿了顿,清晰地写下“苏晚”两个字。字迹有力,笔锋锐利,刚好盖过协议上的印刷字,像是在宣告主权:“苏晚提交的项目预案,我看过三遍。其中‘低温超声辅助溶解’的方案,是目前行业内最先进的技术,比你所谓的‘林氏经验’更有价值。傅氏只投有价值的项目,不投只会靠资历压人的废物。”
最后两个字像重锤,砸得林哲脸色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没察觉。总经理连忙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既然傅总都定了,那这个项目就由苏晚担任核心研究员,林经理……你经验丰富,就协助苏晚整理实验数据,负责试剂采购吧?”
“协助?”林哲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黑板,“我在林氏做项目的时候,她还在学校里背课本!凭什么让我给她打杂?”他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却不敢再对傅景深说半个“不”字,只能狠狠瞪了苏晚一眼,眼神像要吃人。转身摔门而去时,西装后摆扫过垃圾桶,撞得里面的塑料瓶“哗啦”作响,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同事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恭喜苏晚。张姐递来一杯热咖啡,杯壁还带着温度:“苏姐,刚才你太厉害了,没看见林哲那副吃瘪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小王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苏姐,你之前说的‘活性预测模型’,我还有点没懂,能不能抽空教教我?”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老研究员李工,都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实验笔记,递给苏晚:“这里面记了我当年做心肌保护剂的经验,你拿着参考,说不定能用上。”
苏晚接过咖啡和笔记,心里暖暖的,指尖碰到笔记封面的磨损处,突然想起母亲留在手稿里的实验记录。傅景深这时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下午我让助理把项目的补充数据送过来,里面有傅氏之前做的心肌细胞实验对照组数据,能帮你省不少时间。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在协议最后一页。”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晚的手背,带着钢笔的冰凉触感,苏晚抬头看向他,刚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笔尖的划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一道没说出口的秘密。
傅景深离开时,钢笔从衬衫口袋里滑出一点,笔尖的划痕刚好映在苏晚放在桌上的手稿上,和母亲标注的红色曲线重叠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应。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整理手稿时看到的“星芒实验室”字样,心里的疑惑又深了一层——他到底怎么知道自己的预案?又为什么会有心肌细胞的对照数据?
下午三点,傅景深的助理准时送来补充数据。助理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递资料时态度恭敬:“苏小姐,傅总特意交代,让您重点看第12页的对照组数据,说对您的实验设计有帮助。如果有需要调整的地方,随时联系我。”苏晚接过资料夹,指尖碰到文件夹的皮质封面,质感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坐在办公桌前,翻开资料夹,里面夹着一叠打印好的项目数据图谱,每张纸上都盖着傅氏医疗的红色公章。翻到第12页时,苏晚的呼吸突然顿住,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滚到脚边。这张“心肌细胞活性曲线”图谱上的峰值尖锐,第24小时、48小时、72小时的数值拐点,甚至是曲线末端的微小波动,都和母亲手稿第19页画的“星芒心肌保护剂实验曲线”一模一样!
苏晚慌忙从帆布包里拿出手稿,翻到第19页——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用红色钢笔勾勒的曲线蜿蜒起伏,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母亲清秀的字迹:“此数据仅用于星芒内部研发,林建军(林哲父亲)曾多次试图窃取,若外流,需立刻启动数据加密程序。”
指尖轻轻拂过便签上的“林建军”三个字,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着资料里的图谱,又看了看手稿上的曲线,突然想起傅景深衬衫口袋里的钢笔——那支笔的划痕、他写“苏晚”时的字迹,还有他对星芒实验数据的熟悉程度,难道他早就知道母亲的研发成果?甚至……知道十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傅景深发来的消息:“数据看完了吗?晚上一起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粤菜馆,我让助理订好了包厢。对了,我给你带了样东西,是关于星芒实验室的旧物,你应该会感兴趣。”苏晚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资料里的曲线和手稿上的红色标注在眼前重叠,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即将撬开十年前那场车祸背后,她从未敢触碰的黑暗秘密。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手稿和资料上,将两者的曲线染成暖金色,却暖不透苏晚心里越来越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