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还扣在口袋里的磁雷引信上，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他卫衣下摆贴在烧伤的背部，火辣辣地疼。他没动，目光死死盯着赵铁山。
石躯的裂缝正在扩大。
那些原本只是渗出黑气的关节处，现在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金光从里面透出来，像是熔化的金属在流动。每一道裂纹延伸一寸，赵铁山的身体就抽搐一次，嵌在他胸口的战友遗物也开始扭曲变形，表面浮现出陌生的符文，像被什么力量强行刻进去的。
“不对……”陈默低声道。
这不是自然晶化。是侵蚀。
他右眼的齿轮纹还在亮着，那是“镜返”的预备状态，刚才为了威慑陈诡而维持的姿势，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反应余裕。他想收回手，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指尖一压，引信松开，磁雷解除待爆。
因为他看到了苏红袖的动作。
她拔出了唐刀。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刀锋直接划过左手掌心。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腕流下，在地上滴成一小滩。她抬起手，将血抹在赵铁山肩部最大的那道裂缝边缘。
血接触到石皮的瞬间，金光猛地一缩。
裂缝停止了扩张。
赵铁山发出一声闷哼，喉咙里滚出低沉的音节，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响。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石皮下的组织开始轻微震颤。
陈默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招。苏红袖也没提过。她就这么做了，像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你早就知道？”他问。
苏红袖没抬头，声音很轻：“我知道会这样。”
她又抹了一次血，这次是右手食指蘸着掌心血，沿着裂缝画了个符号。那符号一闪即逝，像是某种封印术的起手式。金光再次退缩，但只持续了几秒，便重新涨起，比之前更亮。
“撑不住。”她说，“只能拖。”
话音刚落，赵铁山的左腿突然炸开一道裂口，金色液体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嗤”的声响，地面迅速被腐蚀出一个小坑。他的身体剧烈抖动，膝盖一弯，整个人重重跪在地上，双拳砸向地面，碎石飞溅。
陈默冲上前一步，本能地抬手按向太阳穴。
“镜返”启动。
银白色齿轮纹在他右眼彻底点亮，生命值瞬间下降3%。他本意是预判反噬，若龙血引发代价，就用“镜返”抵消一半。可系统反馈却完全不同——
【临时能力触发：能量增幅（作用目标：外来活性物质）】
龙血的效果，被放大了十倍。
那层刚刚被压制的金光猛然炸开，又被一股更强的力量压回去。赵铁山全身的裂缝同时喷出蒸汽，紧接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从伤口处蔓延而出，迅速覆盖石躯表面。
那是鳞甲。
像龙鳞一样的结构，薄而坚硬，泛着青金色的光泽，一片片贴合在石皮之上。随着鳞甲成型，赵铁山的咆哮变了调，不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而是夹杂着低沉的龙吟，震得整个天文台都在晃。
“停下！”陈默喊。
他想中断“镜返”，但系统提示：**技能已锁定，持续至目标状态稳定或死亡**。
他没办法。
苏红袖也被逼退两步，靠在墙上喘气。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左手伤口还在流血，但她顾不上包扎，眼睛一直盯着赵铁山的变化。
“你做了什么？”她问陈默。
“我想抵消反噬。”他说，“结果它作用在了你的血上。”
“那就不是反噬。”苏红袖咬牙，“是你激活了什么不该激活的东西。”
赵铁山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瞳孔，整片眼白都被金光填满。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嘶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压迫感，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残片。他的手臂抬起，石皮与鳞甲交界处不断有碎片剥落，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肌肉组织。
这不是修复。
是改造。
“他还清醒吗？”陈默盯着赵铁山的脸。
苏红袖摇头：“意识在被挤出去。再这么下去，他会变成别的东西。”
“那就打断它。”陈默伸手去摸工具包，想找点能切断能量连接的东西。但他刚一动，喉结突然一紧。
一股热流冲上大脑。
嗜血冲动。
他猛地咬住笔帽，牙齿磕在塑料上，发出“咔”的一声。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次情绪失控就靠这个压住躁动。但现在，那股欲望来得更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催着他去吸一口血——任何血。
他看了一眼苏红袖的手掌。
立刻移开视线。
不能碰。一旦吸人血，就会狂躁。他清楚后果。
“你离远点。”他对苏红袖说，“我怕控制不住。”
苏红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到赵铁山背后，把唐刀插进地面，双手按在他的脊椎位置。她闭上眼，额头渗出汗珠，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口诀。
几秒后，她身上浮现出淡淡的金纹，顺着经脉游走，最后汇聚到掌心。她将手掌贴在赵铁山后颈的鳞甲缝隙中。
“镇魔八式·锁魂。”
一道微弱的波动扩散开来。
赵铁山的咆哮声小了些，身体震颤减缓，金光也略微收敛。但那层鳞甲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边缘开始向石躯深处生长，像是要把整个身体都同化。
“只能再撑一次。”苏红袖睁开眼，声音发虚，“我的血脉撑不了第三次。”
陈默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看向赵铁山身上不断扩展的鳞甲，脑子里飞快计算。
龙血被“镜返”放大十倍，说明该能力不仅能抵消代价，还能影响活性物质本身。如果下次用在其他诡异能力上……也许能反向提取更强效果。
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赵铁山的膝盖还在往下沉，石躯与鳞甲的融合已经到了腰部。他的呼吸变得极慢，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低频震动，像是地脉在共鸣。
“他要变成什么？”陈默问。
“我不知道。”苏红袖扶着墙站起来，“但我知道，如果让他完全转化，我们谁都拦不住。”
陈默盯着赵铁山的胸口。
那里原本嵌着一块战友遗物的金属片，现在已经被鳞甲包裹，只露出一角。那符文还在闪，和金光同步脉动。
外力侵蚀的痕迹。
“不是他自己变成这样。”陈默说，“是有人在用原质污染重塑他。”
“谁？”苏红袖问。
“陈诡。”陈默冷笑，“他给的青铜匣里有活体组织，编号t7-03。那是赵铁山战友的铭牌。他们拿死人做实验，把原质种进遗物里，等着被接触的人被感染。”
苏红袖沉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血手，又看向赵铁山身上的鳞甲。
“所以我的血……也在被利用？”
“可能。”陈默说，“但你现在不能停。他是你救的，也是你延缓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有机会逆转。”
“逆转？”她苦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我知道。”陈默站直身体，“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们现在放弃，他就真的没了。”
苏红袖看着他，眼神复杂。
然后她点了点头。
她拔出唐刀，这一次，不是割手。
刀锋对准自己的左肩胛骨，那里纹着青色龙纹。她用力一划，鲜血顿时涌出，顺着刀身流下。她将刀尖指向赵铁山的头顶，让血滴落下去。
每一滴血落下，赵铁山的身体就震一下。
鳞甲生长速度减缓，金光波动频率降低。但苏红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她的腿开始发抖，几乎站不稳。
陈默冲上去扶住她。
“够了！”他说，“再放血你会死！”
“那就快想办法！”她吼回去，“不然他也会死！”
陈默咬着笔帽，脑子飞转。
“镜返”还在生效，生命值掉了5%。他不能再次主动使用，冷却还没结束。但他可以等——等下一个随机能力触发，看看能不能反向剥离原质。
前提是，赵铁山还能撑到那时候。
天空忽然暗了一下。
双月的光影交错，投在天文台穹顶的裂痕上，形成一个闭合的环。云层边缘开始旋转，缓慢汇聚成螺旋状。
陈默抬头。
他知道那是什么。
冰火螺旋。
林焱和林淼的能力残留还在大气层里，随时可能引爆。
“我们没时间了。”他说。
苏红袖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陈默看着赵铁山身上那层半透明的鳞甲，看着那不断跳动的金光，看着他胸口残留的战友铭牌。
他忽然伸手，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微型电烙铁。
“你做什么？”苏红袖问。
“取样。”他说，“既然他们的原质能种进遗物，那我也能把它挖出来。”
他蹲下身，将烙铁尖对准赵铁山胸口的鳞甲缝隙。
高温接触的瞬间，一股黑烟升起，伴随着刺鼻的焦味。赵铁山发出一声巨吼，全身肌肉绷紧，鳞甲剧烈起伏。
但那一角铭牌，露出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