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上的热成像还亮着,那辆旧自行车歪斜地靠在断墙边,药盒残片卡在车筐铁丝缝里。苏晨的手指悬在暂停键上方,没再按下去。
他转头看我:“得做点能挡人的东西。”
我没说话,目光扫过武器柜。高压水枪对付野狗还行,面对拿着燃烧瓶冲过来的人,根本撑不过三轮投掷。赵强知道我们有药,也猜得到我们不会轻易开门,接下来一定是强行突破。
“钢管呢?”我问。
“仓库最里面还有两捆,是之前加固通风井剩的。”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破口的防护服被他扯下来扔进回收桶,“长度够,就是太直,容易脱手。”
“加尖刺。”我说,“做成拒马那种结构,卡在入口缓冲区两侧,人一靠近就顶住门框形成夹角,他们没法贴脸砸瓶子。”
苏晨眼睛动了一下,“可焊接点受力太大,普通焊枪熔不透管壁。”
“用工业级的。”我走向工具间,“昨天运来的那台柴油焊机还没拆封,功率够。”
我们搬出焊机,拖到物资区空地上。钢管一根根码在水泥地上,表面覆着薄灰。苏晨蹲下检查接口处的螺纹磨损,我打开焊机箱,接通备用电源。火花啪地一声跳起,焊枪头亮了。
“先试一根。”他说。
我递给他护目镜和手套。他接过时手腕微抖,肩上的伤还没消肿,动作一用力就会绷紧肌肉。但他没提休息的事,直接把两截钢管对齐,夹进固定架。
焊枪靠近接缝,弧光刺眼。金属熔化的声音滋啦作响,青烟往上冒。苏晨控制着手速,焊条一点点推进,焊缝逐渐成型。
“差不多了。”他关掉焊枪,等冷却后拿起长矛,往地上猛戳两下。
钢管稳稳立住,尖头扎进水泥地半寸。
“强度呢?”我问。
他没答,而是走到墙角,抓起一块废弃的防弹玻璃模拟板,绑在木架上。退后五步,助跑,挥矛猛刺。
“砰!”
矛尖穿透玻璃板,但就在抽出瞬间,“咔”一声脆响,焊接处裂开,半截尖刺飞出去,擦着我的耳侧钉进墙面,颤巍巍地晃着。
空气凝住。
我抬手摸了下后颈,指尖沾了点湿。回头一看,墙上溅了一道血痕。
苏晨脸色白了:“你受伤了?”
“小口子。”我抹了把脖子,血不多,但火辣辣地疼。刚才那一片断裂的金属碎片掠过后背,划破了衣服和皮肉。
“我不该……”他声音发紧。
“不是你的错。”我盯着那截断矛,“材料不行,焊法也不对。这种直角焊接承受不了回撤冲击力。”
他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截钢管,指节捏得发青。
“再来。”我说,“换斜角嵌合,增加接触面。焊三层,每层间隔降温。”
他抬头看我,“三天内要完成六组,时间够吗?”
“必须够。”我撕开急救包,草草缠了圈纱布,“赵强已经开始布伏,等风向一变就会动手。我们没有等下一波的机会。”
他咬了下嘴唇,没再犹豫,转身去翻设计图。
半小时后,他摊开一张泛黄的纸,压在工作台上。那是他从职校带出来的机械制图作业,背面画着某种防御工事的草稿。
“我想起来了。”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节点,“以前老师讲过军用拒马的应力分散结构,用Y型主杆,三向支撑,每个连接点错开十五度角,能扛住正面撞击和侧向拉扯。”
我凑近看。线条潦草,但结构清晰。
“你能做出来?”
“能。”他点头,“但需要切割机调整角度,还得找些厚钢板做基座。”
“都给你。”我拉开工具柜,“包括激光测距仪,确保每一根长度误差不超过两毫米。”
他开始重新排料。两根主杆呈Y字分开,底部焊接三角底座,尖头改用锥形钢钉,末端加螺纹可拆卸。焊接顺序改为先点焊定位,再分段熔接,最后整体加固。
第一根新结构完成时,已是深夜。
他扛着矛走到测试区,站定,猛地前刺。
矛尖撞上防弹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玻璃板裂开蛛网状纹路,但矛身完好无损。他抽回,再次突刺,连续五次,焊缝没有一丝松动。
“成了。”他喘着气,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我走过去,伸手敲了敲连接处,“声音实。”
“这回不会断了。”他说。
“那就批量做。”我看眼时间,“明天中午前完成四组,后天补完剩下两组。安装位置定在缓冲区外侧凹槽,平时收进墙体,遇袭时手动推出锁定。”
他应了一声,正要继续,忽然停住。
“等等。”他翻开笔记本,快速画了几笔,“如果在矛杆中空部分加装弹簧阻尼器,能不能缓冲冲击力,防止整个结构被震松?”
我盯着图纸看了几秒,“有道理。但时间不够做复杂机械结构。”
“不用弹簧。”他抬头,“用废轮胎剪成环状垫片,夹在焊点之间,橡胶能吸震,而且我们库存充足。”
我沉默片刻,“试试。”
第二轮改造启动。我们拆了三只报废轮胎,切成圆环,套入钢管连接部。重新焊接后,整根矛重量略增,但稳定性明显提升。测试时,连续十次强力撞击,结构纹丝不动。
凌晨三点,第四组完成。
我靠在墙边,后背伤口经药膏涂抹后不再渗血,但每次呼吸还是牵扯着钝痛。苏晨还在检查最后一根的平衡性,他把矛平举起来,左右微调重心。
“你觉得……够了吗?”他问。
“比之前强十倍。”我说,“但现在的问题不只是武器。”
他放下矛,“你是说,他们可能不止从正面来?”
我点头,“药盒出现在西边,说明有人绕后侦察。通风口、排水管、外墙接缝,都是弱点。”
“那得加装物理屏障。”他思索着,“比如在外墙埋设旋转刀片组,感应到靠近就自动展开?”
“太耗电,维护难。”我否决,“更简单的办法——用废弃钢筋焊成网格,封死所有非必要开口,再涂上防腐蚀层。”
“我可以通宵干。”他说。
“你不许通宵。”我盯着他,“明天还要参与巡逻部署,精神必须在线。”
他张了张嘴,想争辩,最终只是低下头,“……我知道轻重。”
我拍了下他肩膀,“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六点准时开工,我要看到全部六组矛阵进入待装状态。”
他应了声,转身收拾工具。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林越。”他低声说,“上次你说,我们没有下次机会。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东西断在半路上。”
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走了。我独自站在物资区,看着地上整齐排列的六根长矛。每一根都带着粗糙的焊疤,却笔直坚硬,像一道道竖起的防线。
我伸手抚过其中一根的尖端,金属冰凉。
远处监控室传来键盘敲击声,应该是苏晨在录入设备参数。我转身朝通道走去,准备回房间换件新衣。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我猛地回头。
一根矛的底座连接环正在缓缓裂开,橡胶垫片边缘翘起,金属缝隙中渗出细小的锈粒。
我快步走回去,蹲下查看。焊接处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钢筋本身——长期存放导致内部已有微裂纹,承重后开始扩展。
我掏出记号笔,在那根矛上画了个叉。
还有隐患没清完。
我站起来,朝工具台走去。
必须赶在天亮前做完第二批材料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