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黑塔外面是荒芜的山丘，人类对自然的眷念刻在基因里，在这里用钢铁编造了一个幻梦。
循着潮湿水汽中的那点气息，顾深衍拨开茂密的人造树叶。
然后，窥见了一个
——奇迹。
人类离开了母星太久了，植株种子经过星际迁移畸变，早不似原本的模样。
只能从平面影像中窥见最原始的自然。
这一刻，顾深衍忽然惊醒。
眼前人的眉宇，像是山水的具象化。
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像是陈列在博物馆那张古老的照片【江南的雨】
当时只觉得弱小的、缠绵的、连风都是无力的。
照片中的那场雨，许多年后，以铺天盖地的声势席卷而来。
顾深衍觉得难以呼吸。
“你.......”他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放轻呼吸。
脚下不小心踩碎一根树枝。
细微的声响，瞬间，所有目光投向这个角落。
精神体们警惕地看着这个外来者，不动声色把吹笙围在最中间。
只要他有一动，獠牙就会瞬间撕碎顾深衍的喉咙。
太多、太重的视线，也不想吓到她，顾深衍举起双手。
“抱歉，不小心误入这里，我没有恶意。”他看着吹笙手臂上盘桓的黑蛇。
垂下眼睫，唇线弯成一道漂亮的弧，“我是来找它的。”
吹笙看着这个哨兵，他本身就像是一条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黑蛇。
布料极度贴身，能看见腰腹处紧致的肌肉，腿型修长。
站在那里极具压迫感。
“好。”吹笙站起身，随着动作裙摆在灯光下叠出渐变的白。
“你该回去了。”黑蛇乖巧地盘在她手心。
蛇类没有泪腺，吹笙却像看着它像哭一样，蛇头小心地轻蹭了她的手心。
悲伤顺着一条无线的线传给顾深衍，像是被抽走了心口的肋骨。
痛苦到想要流泪，莫名地眼眶有些红。
俊美的哨兵看起来才像是真的要哭了：“我不带它们回去，只是担心它们的安全......”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他的声音越来越哑。
像是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在喉咙，胸腔中难受地起伏。
一滴泪从眼角滑到下颚。
顾深衍知道是哨兵和精神体之间的共感，还是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
冷冽精致的脸，面无表情，眼泪却一滴滴落下。
吹笙看着他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实在和本身的气质不搭，试探着说。
“那它再陪了我玩一会？”
顾深衍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尽力稳住声音：“我不打扰你们。”
转身离开，他更不敢去看她什么表情。
怎么会有爱哭的哨兵？
顾深衍脊背贴紧冷硬的大门，像是刚获救的溺水者，大口喘气，心脏震得胸腔发疼。
好可怕，仿佛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被另一个人牵动。
却不是痛苦，是心甘情愿。
*
Z-3433星球黑塔陷入一场名为SS小姐的浪潮。
论坛上的帖子层出不穷，随便一刷就是SS小姐的表白贴。
回复中全是哨兵的争风吃醋。
不知道的人却一头雾水，因为无一例外，全部帖子都没有表露这位SS小姐的真实姓名。
现实中也没有哨兵谈论。
就像是费心竭力掩藏的珍宝。
网络上的言论，不过是哨兵们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
谁也没有去打扰SS小姐。
卯砚站在黑塔最高层，灰蒙蒙的云层，能隐约看见浩瀚的星空。
副官汇报说：“长官，最近关于SS小姐的帖子按照指数级增长，需不需要清理或者抑制发帖频率。”
卯砚的眉眼藏在阴影里，挺拔的鼻梁分割开光影。
“不用，密切关注，控制不好的言论。”
副官也没有权限知道这位SS小姐是哪位向导，但是能让暴躁的哨兵安静下来。
最近黑塔中处理的斗殴事件都少了很多。
大大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
“是。”副官回答，接着汇报其他事情。
他翻了一下日程表：“长官，近期首都星要派人下来督查，需不需预留好时间。”
Z-3433星球临近黑塔帝国最大的一处“污染”源。
这里的哨兵是全帝国最强大的一批，也是炮灰，一旦污染爆发或者大规模扩张，最先寂灭的一定是Z-3433星球。
——没一个人能活下来。
卯砚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浅淡的唇一张一合：“派着人盯紧他们，还有北境加派一些人手。”
说到北境，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闪过一丝痛苦。
“污染每年都在扩张，我们填进去多少人命，首都再不派人来，是想把我们困死。”
说话的哨兵尾音有嘶哑的愤怒：“他们是想要帝国边线失守吗？”
卯砚手指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神色不明：“我会加强整个星球的感知。”
众人看着他站起身，背后是荒凉景象，肩上的徽章闪耀。
还有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指挥官大人，您的精神力覆盖不了整个星球。”下属的声音顿了顿：“您也不是向导，你的精神力会被吞噬。”
谁也不知道“污染”从何而来。
最初只会吞噬哨兵精神力，所以帝国投入大量向导介入战争。
再后来，就连向导的精神力都有一定概率被吞噬。
卯砚抬眼，看向远方，冷然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我感知到了，001还在扩散‘孢子’，它躁动着向外扩张。”
人类每发现一处“污染”会有序号给它命名，001是开初，也是最强。
有人捂住嘴巴：“我这就去安排人搜寻。”
“狍子”降落的地点没有规律，就算是卯砚只能感知大概方位。
他的唇色愈加苍白，说：“尽快。”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黑塔中百分之七十的哨兵出外勤。
这颗星球被数颗001分散的孢子寄生。
向导们今晚不被允许出黑塔，就算是她们的安全性比哨兵高得多，因为太过珍贵承受不起丝毫风险。
机器人送来吹笙的晚餐——一支蜜桃味的营养剂。
吹笙伸手接过来。
寂静的房间能听见，外面小型星舰启动的声音，她就站在窗边，看着一束又一束灯光远去。
一抹黑影爬上光滑的玻璃，一寸寸蔓延，像是粘稠的污泥，翻滚着气泡。
目标很明确，吹笙撑在窗沿上的手掌。
它没有思想、没有智慧，只有无尽的“食欲”。
它感知到，眼前这个人类身体里有巨大的能量。
其他食物比起来，就像是太阳和火苗的区别。
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数颗“孢子”，如同扑火的飞蛾，从各处赶过来。
它比较幸运，直接降落在这个人身边。
近了.......接触到了......充满能量的指尖，然后。
——湮灭。
吹笙轻易捏碎手中的孢子，黑泥化作细碎的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还没到你们出现的剧情点。”
她召唤系统：【检测剧情偏移程度。】
【叮，世界剧情还未开启，剧情偏移程度百分之零。】
【请维护者继续完成既定剧情点。】
吹笙这一次的路人甲角色与女主没有交集。
现在时间段，女主还没有遇见“污染”，生死一刻觉醒了强大的精神力。
“污染”的能力远超过书中既定的范围。
三年后才会出现在黑塔的孢子。
吹笙抬头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
这个世界的“天道”失去了掌控剧情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