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波动的余韵还在空气中荡漾,六个人影静立原地,谁也没有率先迈步。脑中的提示音落下已有片刻,可那句“新任务准备中……倒计时72小时”仍像钉子般嵌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陈稳没有动。他站在最前方,目光从通道深处收回,缓缓扫过眼前骤然展开的景象——潮湿的泥土踩在脚下,海风带着咸腥扑在脸上,远处是倾斜生长的矮树丛和零星散布的岩石。他们已经不在遗迹之中。
林悦退后半步,手指搭在工具包边缘,指节微曲。她没说话,但眼神迅速掠过四周植被的分布角度,判断着日照方向。
赵刚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压抑全吐出来。“荒岛?连口吃的都没有,系统真会挑地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脚踝,又抬头望向密林深处,“不能等,得马上找水。”
王强横跨一步,挡在他前头半身位。“先确认安全区范围。”他的声音低而稳,视线扫过草丛间几道浅浅的拖痕,“有东西来过,不一定走了。”
李娜靠在一块扁平岩上,正把医疗包重新扣紧。她脸色仍有些发白,但手很稳。“我还能走动,不用留人照看我。”她说完,抬眼看向陈稳,“现在最怕的是误食或中毒,净水手段呢?”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清楚,这次没有补给箱,没有初始物资,连一把完整的刀都没有。
张宇蹲在稍远的位置,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段枯枝。他没提意见,也没要离开,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人群中心的方向。自从遗迹那一战后,他再没偷偷离队。
陈稳终于蹲下身,抓起一把土。黑褐色的泥沙从指缝间滑落,湿度适中,夹杂着细碎腐叶。他捻了捻指尖残留的颗粒,又将手掌贴在地上,感受不到震动。随后他抬头,观察那些向东南偏斜的树冠——阳光从一侧斜照过来,风向稳定。
“这里靠近海岸线,土壤含盐量不会太高。”他说,“植物长势不均,但东边那片林缘的主干更粗,适合取材。淡水可能来自地下渗流,但必须烧开才能用。”
赵刚皱眉:“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连火种都没有!”
“所以不能乱跑。”陈稳站起身,语气没高也没低,却压住了躁动,“你现在进林子,天黑前要么迷路,要么吃错东西倒下。到时候不是你找资源,是别人得停下来看你。”
赵刚嘴唇动了动,还想争辩。
王强却先开口:“他说得对。我没看到明显兽窝,但痕迹新鲜,夜间活动的可能性大。没工具、没照明、没防御工事,夜里进林等于送死。”
林悦这时也开口:“我刚才看了藤蔓缠绕方式,西侧那棵倒木上的韧皮层可以剥离做绳索。还有几种叶片背面泛银光的灌木,根部常伴生湿土,挖深些或许能滤出水分。”
她的语速平稳,像是在车间核对图纸参数。
赵刚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冷静,是因为伤的都不是你们自己吗?我们刚拼了命打赢一场,结果连喘口气都不让,立刻又被扔到这种鬼地方!生存点没见多给一分,物资一点没有,现在连行动自由都要被管着?”
没人反驳。但他话里的火气,并未点燃其他人的情绪。
陈稳看着他,片刻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快点找到东西,想尽快变强,想早点回去。我们都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我们在遗迹里活下来,不是因为谁冲得最快,是因为没一个人掉队。”
赵刚胸口起伏了一下,没再说话。
张宇这时忽然低声插了一句:“我能……试试感应能量源吗?”他抬起手腕,那里还缠着李娜换上的新绷带,“上次激发剂留下的感觉还在,如果附近有类似宝物残片的东西,也许能察觉到异常热区。”
众人一怔。
陈稳转头看他。这是张宇第一次主动提出协助侦查,而不是趁乱捞好处。
“去西北方那块大石后面。”陈稳指了个方向,“别走远,保持视线范围内。发现异常立刻喊。”
张宇点头,起身走向指定区域,动作谨慎。
李娜轻声问:“我要做什么?”
“留下标记边界。”陈稳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枝,在泥地上划出一个扇形区域,“三小时内,我们必须完成三件事:选址、清场、搭架。你负责用布条或石堆标出这个范围,同时留意大家的身体反应。林悦手臂旧伤还没完全恢复,劳动强度要注意。”
林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解开工具包外侧的一个扣环,取出一小截金属探针,插进旁边一株植物的根部土壤中。屏幕上跳了几组数值,她记下读数,收起设备。
“东侧林缘五米内,土层松软度合适,承重能力可行。”她说,“主材建议选用直径八厘米以上的直干,长度控制在两米内便于搬运。”
陈稳点头,随即转向王强和赵刚:“你们两个负责清理这片空地的杂草和碎石,加固地基。注意别往深处翻,惊扰地下生物就麻烦了。”
赵刚抿着嘴接过一根临时削尖的木棍开始掘土,动作用力过猛,震得旧伤处一阵抽痛。他咬牙忍住,继续往下挖。
王强没催他,只是默默走到另一侧,用肩顶开一截横倒的枯木。
“我和林悦去取木材。”陈稳说完,看了她一眼,“走吧。”
两人朝东侧林缘走去。途中林悦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对着光看了看叶脉走向,又闻了闻气味。
“这棵树汁液微苦,动物不太爱吃。”她低声说,“枝干干燥,燃点低,适合做支架。”
陈稳嗯了一声,折下一根拇指粗细的侧枝,试着弯折。木质韧性尚可,不易断裂。
他们继续前行,不多时便选定了几根合适的主干。陈稳正准备动手砍伐,忽然停住。
他闭了下眼。
脑海中,“时间沙漏”的轮廓无声浮现——没有倒计时,也没有危机提示。它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
他睁开眼,环顾四周。
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某种潜在的威胁正在接近阈值。
“加快动作。”他对林悦说,“十分钟内必须带回第一捆材料。”
林悦没问原因,立刻动手切割藤蔓固定木材。
另一边,张宇蹲在石堆旁,手掌贴在岩面。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像是在捕捉某种细微的波动。
突然,他睁眼,低声道:“下面……有点温。”
陈稳扛着木材走回营地时,听见了这句话。
他放下担子,走过去单膝蹲下,把手掌贴在张宇所指的位置。
确实有极轻微的热量传导,不像是阳光蓄积。
“记下来。”他说,“任务结束后再查。”
林悦已开始检查藤蔓的结扣强度。赵刚和王强清出了一片约十平米的平整地面,边缘用石块围出防潮带。
李娜坐在岩上,打开医疗包清点剩余药品。她的手指在一瓶抗敏药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放回原位。
陈稳站在空地中央,手中握着一根折下的树枝,在泥地上画出简易布局图:三角支撑结构,斜面迎风角,入口朝南避湿。
“第一夜只要能遮雨、防兽、保持体温就行。”他说,“明天再扩建。”
林悦点头,拿起一段藤蔓开始测试打结方式。
赵刚站在清理区边缘,手里攥着那根木棍,目光再次投向丛林深处。
王强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
张宇蹲在一旁整理枯枝,堆成小垛,动作缓慢但持续。
六个人分散在初始登陆区的不同位置,分工已定,脚步未动。
海风卷着沙粒掠过地面,吹起一角未固定的布条。
陈稳手中的树枝尖端,在泥地上划出最后一道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