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湿气蒸腾。陈稳把炭笔收进衣兜，拍了下手上的灰。他站起身，走到废墟中央那根还立着的主梁前，伸手摸了摸木头的裂痕。
“都过来。”他开口。
赵刚正蹲在麻袋旁拧干裤脚，听见声音立刻站起来。王强和李娜也从北坡走回，手里还提着捆好的藤条。林悦扶着石壁慢慢起身，左手护着右臂，一步步挪到空地边缘。
陈稳指着地面画的图：“按昨天分的组，现在开始动工。王强、赵刚带人去东林运剩下的石头和粗枝，越多越好。李娜留下帮忙铺顶，顺便照看林悦。”
“我没事。”林悦说，“我能干活。”
“你负责技术部分。”陈稳递给她一段削好的木条，“等他们把料运回来，你来定怎么接榫。”
林悦接过木条，低头看了看接口处的切面，点点头。
赵刚背起麻袋时看了眼王强，对方已经拎起藤刀往林子方向走。他没说话，快步跟上。
两人穿过泥地，脚底打滑几次，但没停下。路上赵刚捡了根结实的树枝当拐杖，一边走一边踢开挡路的枯叶。
“你说她真能修好？”他忽然问。
“谁？”
“林悦。”赵刚喘了口气，“那木头都被泡软了，光靠卡槽能撑住？”
王强脚步没停：“她要是说能行，那就不是随便试试。”
赵刚没再问。他知道王强不轻易夸人。
另一边，陈稳和李娜正在清理倒塌的墙框。泥土混着草屑堵住基槽，得先挖通才能垫石。李娜用一根铁片当铲子，一点一点往外掏烂泥。
林悦坐在一块平石上，面前摆着几段断木。她用随身的小刀慢慢削边，动作很轻，每动一下眉头就皱一下。
“疼得厉害？”李娜抬头问。
“还好。”林悦放下刀，换了只手拿，“就是使不上劲。”
“别硬撑。”李娜走过去看她削的接口，“这形状……像你们车床里的零件？”
“差不多。”林悦点头，“两个凹凸咬死，比绳子绑牢靠。只要木材不裂，风再大也不会松。”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赵刚扛着一捆粗枝走来，后面王强拖着两块扁石。两人把东西放下，赵刚抹了把汗：“这些够吗？”
“够了。”陈稳走过来检查石头大小，“正好填东南角。”
“那边最矮。”王强指了指位置，“补高点，雨水才不会倒灌。”
“那就先从这儿开始。”陈稳蹲下，把石头一块块码进基槽。赵刚跟着蹲下帮忙，顺手把碎石塞进缝隙里压实。
林悦被扶到施工点旁边坐下。她拿起一段新运来的木头，比对了一下角度，然后示意陈稳把另一根抬高五公分。
“卡进去的时候要斜着压，听到‘咔’一声才算到位。”她说。
陈稳照做。木头落下瞬间，确实发出轻微响动。他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行了。”他说。
林悦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个小时没人多说话。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王强带着赵刚来回跑了三趟，搬回更多石材和硬木。李娜则把干燥的细枝编成网状，准备垫在屋顶下面防漏。
中午时分，主体框架基本立稳。四面墙重新搭起，虽然不高，但结构比之前整齐许多。主梁两端用双股藤绳缠紧，又加了斜撑固定。
陈稳爬上半高的墙头试了试稳定性。他用力晃了两下，整个架子只轻微摇动。
“可以。”他跳下来，“下一步封顶。”
李娜打开带来的油布包。那块旧油布被剪成了三片，边缘用细线缝过。她和林悦一起把它铺在屋脊上方，再用削尖的木钉钉住四角。
“这边还要加一层。”林悦指着东侧，“雨是从那边来的，顶棚必须厚。”
“树叶够吗？”李娜问。
“那边有几棵大树倒了。”王强说，“叶子大，还没烂。”
他和赵刚跑去捡了一堆宽叶回来。众人一片片叠上去，像瓦一样层层覆盖。最后用藤条横着绑紧，确保不会被风吹走。
完工前，陈稳提来一桶水，在屋顶上缓缓倒下。
水顺着叶片滑落，滴到地上。屋内地面保持干燥。
“没漏。”李娜蹲在里面抬头看。
林悦靠着门框坐着，脸上有了点血色。她看着屋顶，轻轻点了点头。
赵刚把最后一块石头砌进墙基，拍了拍手。他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忽然说：“比原来结实。”
没人反驳。
陈稳拿出炭笔，在一块木板上记下今天的工时和材料消耗。写完后他把木板挂在门内侧，转身看向大家。
“明天加固门窗。”他说，“再做个挡雨檐。”
赵刚咧嘴笑了下：“你还真打算在这儿长住？”
“住多久不知道。”陈稳说，“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就够了。”
李娜检查了一遍医疗包，把剩下的干布叠好放进角落的木箱。王强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确认每个连接点都牢固，最后把藤刀插回腰间。
林悦慢慢站起身，扶着门框走了两步。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已经散开大半，阳光照在新搭的屋顶上，映出一层浅亮。
陈稳走到她旁边：“还能撑住？”
“手有点酸。”她说，“但问题不大。”
“休息吧。”他说，“剩下的我们来收尾。”
她点点头，坐回木凳上。
赵刚拎着空麻袋从外面回来，看见这一幕，停下脚步。他没说话，默默把袋子卷起来塞进墙角。
太阳偏西，影子拉长。五个人分散在营地各处，有的整理工具，有的清点存货。没人再提争执的事。
陈稳站在门前，看着这片重新立起的遮蔽所。墙是歪的，顶也不平整，但它挡住了风，隔开了雨。
他正想转身进屋，忽然听见林悦喊了一声。
“等等。”
他回头。
她指着屋顶靠近屋脊的一处接缝：“那里……油布好像翘起来了。”
陈稳眯眼看去。果然，一小角布边正微微掀起，像是被风吹动。
他走过去，伸手按住。指尖刚触到布面，一阵风扫过树梢。
布角猛地翻起，露出底下潮湿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