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璃站在茶棚外,灯笼上的“引”字已经熄了。风把帘子吹得来回晃,她抬手掀开一角,往里看了眼。没人。
这地方看着废弃很久,桌椅歪七扭八,地上一层灰。她踩进去,鞋底带起一串细尘。角落有张矮凳还算完整,她坐下来,把背靠在墙上。
腿还在抖。不是怕的,是累的。从仙府出来一路没停,伤口裂了又合,合了又裂。她低头看了看肩头,布条染成褐色,硬得像块铁皮。
外面开始下雨。雨点砸在棚顶噼啪响,漏了几滴落在她脸上,凉得很。她闭上眼,手指慢慢按住心口。仙珠在里面转得慢了,不像刚出来那会儿乱撞。玉佩贴着皮肤,温度正常。
她听见脚步声。
两个人影钻进棚子,抖着伞上的水。年轻散修打扮,背着剑,腰间挂着宗门令牌。
“总算找到个遮雨的地儿。”一人坐下,搓着手,“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另一人从怀里掏干粮,咬了一口:“你还嫌天气?刚才路上听说的事才叫炸裂。”
“哪个事?”
“云梦谷那边,仙府塌了,你知道吧?”
“废话,整个玄穹大陆都传遍了。说是有人拿了核心,引发地脉反噬。”
“不是‘有人’,是‘一个穿红衣服的狐妖’!”那人压低声音,“你猜怎么着?她一个人打崩两大掌门!岳天衡亲口认栽,柳青阳当场吐血!最后还带着仙珠全身而退,用的是上古传送符!”
白小璃眼皮动了下。
“吹吧你。”另一人笑出声,“一个狐妖,能打得过金丹后期?还是两个联手?你当她是天仙下凡?”
“我骗你干啥!”那人急了,“北岭坊市都贴榜文了!悬赏打听她行踪,玄天宗出价三千灵石!青阳派更狠,直接许诺‘若能引其入派,赐长老之位’!”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还听一个逃出来的弟子说,那狐妖出手时九尾齐展,光是气势就把三才阵冲垮了。她一张嘴,雷法都卡壳,岳天衡气得差点道心崩溃。”
白小璃忍不住开口:“雷法卡壳是因为我说他裤子破了个洞。”
两人猛地转头。
她摆摆手:“开玩笑的。”
两人愣住,随即哈哈大笑。
“姐们胆子不小啊,在这儿讲人家八卦。”那散修重新啃干粮,“不过你说得对,哪有那么神。我听说她是有奇遇,但也没到横扫全场的地步。”
“那你可错了。”第三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个老修士拄着拐杖走进来,蓑衣滴着水。他在门口站定,看了白小璃一眼,没说话,走到另一边坐下。
“您也听说了?”年轻散修连忙问。
老修士点头:“不止听说。我昨夜路过断崖,看见一只黑羽鹰往仙城飞,翅膀上绑着密函,落款是‘天机阁’。”
“天机阁?他们也掺和了?”
“当然。”老修士缓缓说,“今早他们的评榜出来了——‘玄穹十大惊世之战’,榜首就是‘红衣狐影独破仙府’。”
棚子里静了一瞬。
“排第一?比当年元婴老怪单挑三派还高?”
“怎么不高?”老修士冷笑,“她破的是死局。仙府本就不稳,谁敢动手?她敢。别人抢机缘,她直接拿走核心。别人逃命,她还能抽身。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他顿了顿:“最难得的是,她没杀一人。岳天衡恨她,但说不出她半个‘魔’字。柳青阳伤了,却下令全派不得追击。这种手段,比杀人厉害多了。”
白小璃低着头,手指在地上划了道线。
她想起那天在办公室,老板骂她偷懒,她说“我这是战略性摸鱼”,结果被扣了工资。现在倒好,全世界都在说她“战略级操作”。
“听说现在好多小门派收徒,都拿她当例子。”老修士继续说,“问新人‘你想不想像她那样?’小孩儿眼睛都亮了。有个十岁的娃娃入门测试时放话:‘我要练成她的焚意指,专戳坏蛋脑门!’”
那两人笑得直拍桌子。
白小璃没笑。她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以前她只想活着。签到、苟住、混到筑基就跑路。后来发现能赢,就开始玩大的。再后来,赢多了,别人就开始信她能赢。
现在连小孩子都想变成她。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红,那是狐族血脉活跃的征兆。体内仙珠安静转动,灵力比之前稳了很多。她试着调动一丝,掌心浮起一团小火苗,颜色金中带赤。
不是谣言里的“一剑斩山门”,也不是传说中的“九尾镇乾坤”。就是一道火,她自己点的。
够用了。
外面雨小了。远处山道上出现几点灯火,像是赶路的人家。茶棚里三人聊得起劲,话题从仙府转到坊市新出的法宝,又扯到哪个宗门最近招婿热闹。
白小璃悄悄起身,没惊动任何人。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散修还在争论“红衣狐到底有没有坐骑”,老修士闭目养神,嘴角带着点笑。
她掀开帘子走出去。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照下来,正好落在她眉间那颗朱砂痣上。
她沿着山道往前走,脚步比之前稳。路边车辙印还在,但不再让她警惕。她知道,接下来不管去哪儿,都会有人提起她。
走到半山腰,她停下。前方是通往仙城的官道,两旁立着石灯,每隔十步一盏,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她摸了摸玉佩。温的。
“系统。”她在心里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自己开直播了。标题都想好了——《从社畜到狐王》。”
没回应。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第一盏石灯下。
灯芯忽然跳了一下,火光映在她红衣上,像烧起来一样。
她抬头看天。星星比平时多,亮得扎眼。
“你们都说我是传奇。”她轻声说,“可我明明只是……”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当——
那是仙城的晨钟,每天只敲一次,表示新的一天开始。
她闭上嘴,没再说话。
风吹过来,把她的长发吹到脸侧。她抬手拨开,继续往前走。
第二盏灯亮起时,她已经走出十步远。
第三盏灯下,地上有一枚掉落的玉牌,上面刻着个小狐狸头像。
她看了一眼,没捡。
走到第五盏灯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没人。
只有风把一张纸片卷到了灯柱上。
纸上画着一只红衣狐,脚下踩着两座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