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昨日严居中箭而亡之时,有人偷偷在后院点着火,好巧不巧的,独独只烧了秦徽音的那一处院子。
安歌连忙提笔蘸墨,凭着记忆,大略在纸上画着纹样。
“有一面旗帜,这里是这样的……”安歌的画工很是拙劣,心急之下,所绘制出的图样更是毫无形状可言。
晏鹤川却大致能推测理解,他来到她身侧,提了另一支笔,在一旁缓缓根据她的描述与那歪歪扭扭的笔画重新绘制着新的图样:“可是这样?”
安歌点着头。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个叶家族徽差不多的!”安歌指着案上放着的那支桃木簪,细想着,“还有一个字!”
她细想着,那个字她那日在《诗经》里见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白”字!
“是‘白’字!”安歌想起来,提笔在纸上想着大致笔画,却是写得不够准确,但大致的字形晏鹤川可辨认。
“白?”晏鹤川将这个字重新写下,询问,“可是它?”
“是它是它!”
可这个字,会与阿音姐姐有什么关系,或是能与叶书荣有什么关系?
安歌心中正不得解。
却听见门口许内官有事禀告,他在门外唤道:“王爷,殿下,武定伯嫡女何沛然求见。”
安歌疑惑地望向晏鹤川:“何轻然的……姐姐还是妹妹?”
却见晏鹤川眼底也带疑惑之色,只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他倒是未对武定伯家中有几个女儿分别排行几而有过多留意。
倒是在查武定伯府时,得知他家中长子早逝,后武定伯夫人再孕有一女,而何轻然的母亲也再育有一子,府中如今只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和三四个女儿。
“见见吧?”
安歌试探着问出了口。
何轻然那跋扈的性格,在府中兴许与这何沛然并不对付。
而何沛然此时能孤身一人敢来崇明王府,定是有极要紧之事。
偏厅之中,安歌独自去见这何沛然。
少女一身碧水青绣梅散花裙,墨发高盘成髻,以一条发带穿束,戴着简单的珠花,并未有过多点缀。
面上只略施粉黛,却可见五官细致,眉弯如柳,眼若秋水。
她朴素得不像高门贵女,甚至不如以往何轻然的四分张扬,可身姿挺立,仪态端庄,垂着眼入内后,到安歌身前,恭敬地朝着安歌行着礼,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
“臣女,何沛然。拜见长公主殿下。”
“坐吧。阿镜,看茶。”
安歌一边唤着身侧的阿镜去让人上茶,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见她盈盈抬起头来,那粉黛之下,隐隐是有着泪痕,“何小姐寻我何事?”
安歌不喜拐弯抹角,她与何沛然本无交集,她不信这人是无缘无故来拜会自己只为闲聊。
何沛然落座一旁,见她直问,只微微思虑了片刻,便望向座上的人,直言道:“臣女此次来,欲与殿下做个交易。”
何沛然在府中处境并不好,母亲更是日渐消瘦,父亲宠妾灭妻,府中中馈皆被何轻然的母亲李氏所把持。
长兄在李氏入府那年,便无端夭折,此后李氏先后生了一女一儿,故而在府中声音比当家主母还大。
何沛然在府中忍气吞声多年,只想要将这本就该属于她与母亲的武定伯府,夺回属于自己的手中。
“以何为筹码?”安歌接着问着。
何沛然看着眼前说话不兜弯子的人,心底里的不安与紧张这才打消了大半。
她本以为这初来乍到的长公主,要么嚣张跋扈,要么唯唯诺诺任人拿捏。
未曾想竟是个这样的爽快性子。
“以我父亲带秦徽音秦娘子回京后,我所知晓的种种。”
这些时日崇明王府与严府的风风雨雨她看在眼里,包括前些日子整个武定伯府,连下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带去廷振司关押了一日。
何沛然便知,这位长公主殿下与那秦徽音的关系定不一般。
何轻然当初从云州回府时,何沛然无意间听过她与父亲提起那带回的秦府庶女。
何轻然对秦徽音意见颇大,曾因父亲送秦徽音去了镇北侯府,而大闹一场。
她与秦徽音仇怨颇深,彼时破口大骂:“她那低贱的身份,也配入镇北侯府,给侯爷暖榻?”
有丫鬟劝言:“姑娘莫气,她已然被侯爷逐出了侯府,现下只能去当严侍郎的妾室。”
当时何轻然闻言不屑地笑着:“这严侍郎也是,不过是侯爷不要的一双破鞋,他竟也愿抢着穿着。”
何沛然心思缜密,虽不知何轻然口中的那秦家庶女是何人,但总归是何轻然讨厌的人,她便会多留几个心眼。
安歌看着眼前人胸有成竹的话,微微凝了神色:“以此,换你父亲回府?”
她若真有这般大孝,又怎敢拿她父亲即便身陷牢狱都不敢说出口之事,来换他回府?
“既只有说出实情才可将父亲救回,臣女愿将所知,尽数告知殿下。”
何沛然哪里真心想要这个父亲回家,这不过是她将掌家之权握到手中的计划之一罢了。
“此事可无法作为交易,你所想说之事,我自可查明,你想赎回之人,需看崇明王之意。”
安歌浅浅一笑,拒了她的提议。
何沛然听着她的回复,神色并未失落,心中却是换了念头。
“臣女知晓,在秦娘子入京之时,曾去镇北侯府半月,此后才被送入的严侍郎府中,那时的她,尚未聋哑。”
何沛然缓缓道,“她入严侍郎府后,臣女还曾见过她一次,在严侍郎的第三任夫人病逝的前一月。”
“既父亲被放还府中非殿下所能决定,臣女想与殿下换个筹码交易,换个殿下可给的。”
安歌见眼前人说话的胆识也非常人,便饶有趣味听着,示意她接着说。
“臣女愿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此生愿追随殿下,换殿下护我周全。”
此话一出,安歌倒是忍不住笑了,那端着的肃然的神色一下绷了笑意,意识到时,抬手用袖子轻轻掩着:“我护自己尚不能,凭何护你周全?”
“凭您长公主的身份。让我,成为殿下的人。”
何沛然眼神笃定,她向来不会看错人,她知眼前的长公主并非那心无城府的草包,也知如今大黎的局势,若不择木而栖,凭她与母亲的处境,日后怕是连在武定伯府都举步维艰。
已然依靠不住的父亲,那一心想着害她与母亲的李氏,还有那只想着如何张扬狂傲的何轻然,一群并不相熟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必须为自己与母亲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