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的指尖还停留在吉他弦上,却再也弹不出一个音符。
他垂下眼眸,突然觉得手中的乐器重若千钧。
「所谓乐队...到底是什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
「是乐器和音符的组合?」
「是技巧与默契的堆砌?」
「还是说...只是几个孤独灵魂互相取暖的借口?」
他想起第一次排练时,大家紧张生疏的样子。
但是那时的大家眼里都闪着光,丰川祥子说:“我想用音乐传达无法言说的心情。”
那时的大家,笨拙却真诚,连走音都笑得那么开心。
而现在,大家的眼睛里似乎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难以言说的颤抖。
「我们到底在守护什么?」
白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能弹出复杂的和弦,却留不住组建这支乐队的灵魂。
在他的视野里,排练室的灯光在雨水中折射,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割裂成碎片。
「是这样的吗?」
「所谓的‘命运共同体’到底是什么呢?」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坐在这里呢?」
他抬起头,看向每一个人。
丰川祥子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受伤的鸟,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丝不苟的祥子。
若叶睦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吉他,指尖微微颤抖,睦总是这样,用沉默表达千言万语。
高松灯坐在地上,颤抖的手指试图捡起掉落在地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写满了她的歌词,每一页都画着小小的星星。白林记得灯说过,星星代表着他们六个人,现在那些星星被泪水打湿,像是在哭泣。
椎名立希仍然保持着保护灯的姿势,但她的眼神已经不再锋利,白林看见她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立希总是这样,用愤怒和有些尖锐的话语来掩饰关心。
长崎素世靠在墙边,嘴唇微微颤抖,她是第一个发现祥子不对劲的人,却总是被误解,白林想起素世曾经那副别扭的模样,明明很难过,却什么都不说。
「现在的我们还有一丝乐队的模样吗?」
「还有一点我所想要的归宿,我新的‘家’的模样吗?」
排练室里的沉默被雨声填满,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即将破碎的压抑。
白林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每个人的呼吸——紊乱的、克制的、几乎窒息的。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共同体’,所谓的‘乐队’。」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白林发出嗤笑。
「那么还是......」
「由我来结束吧......」
他缓缓站起身,吉他背带在肩头勒出深深的痕迹。排练室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够了。”白林的声音很轻,却割开了凝固的空气。
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丰——川——祥——子——,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排练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祥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白林向前迈了一步,吉他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发出突兀的声响:“用退出乐队来解决问题?这就是丰川家的大小姐的觉悟?”
他直视着祥子的眼睛,嘴角挂着近乎残忍的笑意:“你连看着我的眼睛说这句话都做不到吗?”
丰川祥子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般的呢喃:
“我...”
白林突然发出笑声,笑声里带着自嘲,带着讽刺,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大步走向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雨水打湿的地板留下清晰的脚印,就像他们之间再明显不过的裂隙。
“丰川祥子!看着我!”白林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脉搏疯狂的跳动:“告诉我,那个说着所谓的‘命运共同体’的丰川祥子,现在连这句话都不敢说了吗?”
丰川祥子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白林更用力地握住。
她突然也崩溃地笑了起来,笑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她猛地甩开白林的手。
“好啊!我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排练室里炸开:“退出乐队是不?你们不都想听这个吗!”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像层剥不掉的第二层皮肤:“我退出!我退出行了吧!”
丰川祥子突然转向角落里的若叶睦,她正沉默地抚摸着吉他:“睦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的笑声越来越尖锐:“从最开始就觉得这个乐队很可笑对不对?”
白林也同样讥讽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和祥子的尖锐笑声在潮湿的空气中碰撞,像两把出鞘的刀在互相砍在对方的身上。
“真有意思。”他歪着头,眼底结着冰:“你说得对,确实可笑。”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惊惶的脸:“我们像一群溺水的人,拼命抓着彼此当浮木,却忘了浮木也会腐烂。”
白林的手指突然狠狠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就此断裂的琴弦在他的手指上划出一道血痕,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
他解开吉他背带,金属扣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把父亲送给他的礼物,陪伴了他一年多孤独夜晚的吉他缓缓滑落,被他单手接住。
“既然腐烂了——”他举起吉他,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砸向地面。
“那就彻底粉碎吧。”
“砰!”
木屑飞溅,曾经陪伴着少年度过孤独夜晚的吉他「死别」,就此断裂,犹如四分五裂的乐队。
白林看着地上断裂的吉他,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看,多简单。就像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丰川祥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理解地看着少年:“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你不敢做的事。”白林直视祥子的眼睛:“既然要结束,就该干脆利落,不是吗?”
高松灯的笔记本从膝头滑落,那些被泪水晕染的星星图案在纸页上化开,变成模糊的泪痕。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白林的衣角,却在触及的瞬间被对方避开。
“小木......”
椎名立希的拳头攥得发白,却在看到白林的眼神时僵在原地——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所有光亮都被抽走。
“你们满意了?”白林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弯腰拾起一块尖锐的琴颈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长崎素世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够了!”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小林你非要...用这种方式...”
白林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不是早就碎了吗?从她说出‘退出’的那一刻起。”
他的目光越过素世的肩膀,落在若叶睦的身上,始终沉默的少女终于抬起头,淡金色的瞳孔里映着吉他残骸的倒影,她轻轻摇头,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
“看啊,连睦都哭了。”白林用沾血的手指抹过眼角:“真是...感人的告别演出。”
丰川祥子突然转身冲向门口,湿透的长发在空气中甩出水珠。
她的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白林将那块琴颈碎片掷向了镜子,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镜面,将每个人的身影切割成扭曲的碎片。
“丰川祥子。”白林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乐队是能分享喜悦,又能分担痛苦的存在’。”
他踩过满地的玻璃渣,脚步声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现在看来,我们连痛苦都分担不了。”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
丰川祥子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在门口微微晃动,像暴风雨中即将折断的芦苇。
“对不起...”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很快被雨声吞没。
白林站在原地,看着镜中破碎的倒影。
六个身影变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表情:愤怒的、悲伤的、绝望的...
他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小木...”高松灯突然开口,她疯狂地翻动着被泪水浸湿的页面:
“你看...你看啊...这些歌词...这些星星...我们明明...”
「明明...少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要...」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灯。”白林的声音软了下来:“星星终究会陨落的。”
椎名立希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长崎素世蹲下身,开始一片片捡拾起玻璃碎片,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也浑然不觉。
若叶睦轻轻摘下自己的吉他背带,她开始收敛起地上断裂的吉他,动作小心得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白林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迈步走向门口,脚步沉重。
“白林!”椎名立希终于忍不住喊出声:“你就这样——!”
白林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再见了......”
他离开了排练室,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膀。
门缓缓关上,将所有人隔绝在他的身后。
排练室里,只剩下雨声,和一片死寂的呼吸声以及压抑的哭泣声。
(黑刀之夜结束了,可以给努力码字的牢晴用爱发电吗?欧内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