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带来的关于“魔神之核碎片”的消息,如同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知晓此事的少数幽冥核心成员心头。罗刹虽表面依旧平静,但暗中下达的一系列指令,无不表明他已将此事提到了最高戒备等级。
然而,就在幽冥的情报网络开始全力运转,暗中搜寻三界异常“寂灭”波动之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预兆,却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悄然降临。
它并非来自外界的探查,而是源于……小满的梦境。
这一夜,月朗星稀,曦光神域沉浸在安宁的睡梦之中。幽冥魔殿内,小满在乐云温柔的睡前故事声中,抱着她那只由无垢剑胚变幻成的、毛茸茸的星光小熊,沉沉睡去。
起初,她的梦境是美好而温暖的。她梦到和幼儿园的小伙伴们在开满七彩菇的林地里奔跑,梦到爹爹抱着她坐在山崖上看星星,梦到自己用光明之力让一株枯萎的古树重新焕发生机……
但不知从何时起,梦境开始扭曲、变色。
温暖的光明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她不再是那个快乐奔跑的小女孩,而是变成了一个渺小的、孤独的旁观者,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在这片虚无里,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碎片。
一些形状不规则、边缘模糊、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碎片。它们大小不一,散落在虚无的各个角落,有的如同山岳般巨大,有的则细如尘埃。它们静静地悬浮着,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却仿佛能吞噬周围一切的光线与希望。
小满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排斥。这些碎片散发出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那是一种与她的光明之力、与爹爹的混沌之力、与生命本身都截然相反的……“不存在”的感觉。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她意识层面的、混乱而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无数冤魂在深渊中哀嚎,又像是冰冷的法则在嘲弄存在的徒劳。
“……归……来……”
“……聚……合……”
“……湮灭……即是……永恒……”
“……找到……彼此……吞噬……成长……”
这些低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智冻结的诱惑与疯狂。小满感觉到,那些散落的黑暗碎片,在这些低语的驱使下,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超越空间的方式,相互靠近,相互吸引!它们就像散落的磁石,在本能的驱使下,想要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恐怖的……整体!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在那些碎片的中心,在那片最深邃的黑暗里,她仿佛感觉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漠然的、没有任何情感,却仿佛洞悉了一切,并带着某种“饥饿”感的眼睛,正穿透无尽的虚空,遥遥地……“注视”着这个世界,注视着她!
“不……不要过来……”梦中的小满感到无比的害怕,她想逃跑,想呼喊爹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那种被无形之物盯上的感觉,让她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她怀中那只由无垢剑胚变幻的星光小熊,突然散发出一阵微弱却无比纯净温暖的光晕。这光晕如同一个小小的保护罩,将她包裹起来,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低语。
同时,她体内那沉寂的混沌灵体,似乎也被这极致的负面能量所刺激,自发地流转起来,光与暗的力量在她小小的身体内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散发出一种与那些碎片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调和意味的波动。
这波动,似乎引起了那些黑暗碎片的……“注意”。
低语声变得更加尖锐,那些碎片的移动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双漠然的“眼睛”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好奇”?或者说,是某种针对“异物”的审视。
“……光……暗……同……存……”
“……钥匙……?威胁……?”
“……观察……吞噬……”
模糊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小满的意识。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黑暗潮汐,仿佛被激怒般,朝着她汹涌而来!
“啊——!”
小满猛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小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停地颤抖。
“小满?!怎么了?”睡在外间榻上的乐云第一时间被惊醒,连忙掌灯过来,看到小满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乐云阿姨在这里。”
小满死死抓住乐云的衣襟,把脸埋在她怀里,身体依旧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道:“黑……好黑……还有……好多坏掉的眼睛……在说话……要……要吃掉小满……”
乐云只当她是做了个特别可怕的噩梦,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是梦,都是梦,不是真的。你看,天都快亮了,太阳公公马上就出来了,黑暗就跑了。”
然而,小满接下来的话,却让乐云的动作微微一顿。
“它们……它们还在找……找别的黑块块……想要……拼在一起……”小满的声音带着残留的恐惧,却异常清晰地描述着,“有一个……最大的……在……在一个好冷好冷……都是骨头山的地方……看着这里……”
骨头山?好冷好冷的地方?
乐云心中莫名一紧。她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清虚子长老带来的、关于魔神之核碎片的秘辛。难道……
她不敢怠慢,一边继续安抚小满,一边立刻通过秘法,向罗刹和值守的幽冥暗卫发出了讯息。
几乎是瞬息之间,罗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寝殿之内。他甚至来不及换上外袍,只穿着一身玄色寝衣,长发披散,混沌之眸在昏暗的灯光下,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在乐云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儿。
“爹爹!”看到罗刹,小满的委屈和恐惧瞬间爆发,挣脱乐云的怀抱,扑进罗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有黑黑的坏蛋……在梦里吓小满……它们想拼起来……还想吃掉小满……”
罗刹将女儿冰冷颤抖的小身子紧紧抱住,宽厚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股温和而浩瀚的混沌魔元缓缓渡入,驱散着她体内的寒意与恐惧。他的目光却看向乐云,带着询问。
乐云连忙将小满梦魇醒来的情况,以及她那些断断续续却令人不安的呓语,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黑块块拼在一起”、“骨头山”、“好冷好冷的地方”以及“看着这里”这些关键词。
罗刹听着,混沌之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梦境?
不,这绝非简单的梦境!
小满身负混沌灵体,对光暗本源、对“存在”与“虚无”的感知远超常人。她曾在最终决战时,与“虚无”的力量有过最直接的接触,甚至燃烧自身去净化其湮灭射线。她的灵魂深处,或许早已烙印下了与“虚无”相关的印记。
如今,散落三界的魔神之核碎片开始相互感应、聚集,那源自“虚无”本源的意志波动,极有可能跨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被她那敏感的灵体所捕捉到!
她梦中所“见”的黑暗碎片相互吸引、拼凑的景象,与清虚子带来的古籍记载,何其相似!而她提到的“骨头山”、“好冷好冷的地方”,更是提供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关于一块碎片可能藏匿地点的线索!
这不仅仅是噩梦。
这是预兆!
是魔神之核碎片正在活跃,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初步聚集的可怕预兆!
而小满那独特的混沌灵体,使她成为了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接收到这预兆的存在!
罗刹低头,看着怀中因为他的安抚而渐渐停止哭泣、但依旧抽噎着、小脸苍白依赖地埋在他胸口的小满,心中涌起的,是滔天的怒火与更加深沉的怜惜。
那些该死的碎片,竟然敢惊扰他的女儿!竟然敢将那可憎的意志,投射到她的梦境之中!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与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怕,爹爹在。那些黑黑的坏蛋,不敢来。”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渐亮的天色,混沌之眸中,冰寒彻骨。
既然它们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显露踪迹。
那么,这场遍布三界的狩猎,也该正式开始了。
而第一个目标,便是女儿梦中提到的——那片“好冷好冷,都是骨头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