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怀揣着期待，牵着年幼的明珠朝着弓箭营缓缓走去。
她去弓箭营报到的唯一要求，便是带着明珠。
若是撇下孩子，把她独自留在居住地，杜若是决计不会放心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在王句是个通情达理的，稍微犹豫了一会，也应允了这个特殊要求。
就这样，母女二人从此开始了每日按时到岗打卡的日子。
因为用钱开路，打点好了弓箭营里的将领，故而母女俩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就算杜若没有跟着大伙一起训练，而是天天带着女儿到处跑，时不时的教明珠拉弓射箭去了，也睁只眼闭一只眼的。
“阿娘，快看！我真的射中了！”
随着一声清脆稚嫩的欢呼声响起。
只见不远处，一支箭矢直直地命中靶心，明珠兴奋得几乎想要当场蹦跳起来。
“是啊！明珠真棒！”
看着她眼巴巴的求夸赞的表情，杜若没有吝惜自己的夸奖。
她以前去铁铺打造武器的时候，倒也给明珠打了一把较小的刀，有空的时候，也会教她耍几下。
但是技多不压身，都是保命的技能，学会弓箭也至关重要。
对于这些关乎到女儿日后生存的事情，杜若从来不会马虎。
每一次都是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教导，并且要她完全掌握了才行。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明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保护女儿一辈子。
倘若有朝一日，两人因为不可抗力，被迫分开了，明珠也得有生存下去的本事才行。
当然，这样的事情不发生是最好的。
也是这些日子，听着这些将士们闲聊。
杜若才知晓，原来那首民谣早已如燎原之火般迅速传播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这两年之所以这么多灾多难，是因为皇帝老儿身边有妖孽作乱呢？”
“听说了，听说了！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妖妃乱国，上苍...上苍......”
“上苍降祸，苍生罹难！”
“对对对，就是这句！这意思不就是说，皇帝身边有妖孽作乱，上天才降下惩罚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咱们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么多的灾难？”
“说不准真是皇帝老儿私德不休，老天爷生气了，这才降下天罚来，就是可怜了咱们这些老百姓，咱们有什么错呢？”
“嘘！你们不要命啦，竟然敢议论......”
“咱们可是反贼，怕什么？”
“就是，咱们可是反贼，还怕皇帝不成？”
“若是皇帝老儿在俺跟前，俺非砍了他不可，这样说不定王爷还会封俺一个将军当当。”
“是极是极！你咋恁没出息！”
“算了，咱们继续来聊妖妃吧，你们说说这妖妃是谁啊？”
“这还用猜吗？肯定是齐贵妃啊！”
“就是，除了齐贵妃，谁还能当得起妖妃的名声啊？”
“都怪这老娘们，害得咱们家破人亡！”
“就是，咱们本来过得好好的，俺娘这两年害说要给俺说媳妇咧，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这才哪到哪啊！俺爹俺娘都被雷劈死了呢。”
那青年说着，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俺家的娃也没了，蝗虫来的时候，他出门摘野菜，就再也没回来了。”
“俺全家就剩下俺一个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顿时成了诉苦现场。
“老天没眼啊！咋不劈了妖妃，要祸害咱们普通老百姓呢。”
“咱们要好好跟着王爷干，只要把妖妃除了，天下就太平了！”
“是极！说不定王爷一高兴，还能封咱们一个小官当当呢。”
“就是，只要杀了妖妃就好了！”
“杀了妖妃！”
......
只见众人情绪激昂，激动得面红耳赤。
一个个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将那齐贵妃碎尸万段一般。
杜若远远的带着女儿避开了。
可能真有人相信了这些传言，但也肯定有人不信，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苦了这么久，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罢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还是太过渺小无力了。
若是责怪上天，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人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帝，那也怕天下人都造反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杜若已经渐渐习惯，身边的同事整日将“妖妃”二字挂在嘴边时。
就在某一天，上面突然来了一道军令。
原来端康王率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至京城。
如今兵临城下，将京城内的粮草和水源供给尽数截断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伤亡损失，决定放弃强攻，就这样守而不攻，把里面的人都给耗死。
可惜里面的人要吃饭，外面的人也需要吃饭。
这不，刚给王句来了旨意，示意王句让人带着大批粮草进京补给。
王句思来想去，决定派耿铁牛带着粮草进京，他自己则继续坐镇后方。
如今这个世道，粮草的珍贵不言而喻。
那些流民若是饿急眼了，就算你是军粮，也照抢不误。
所以作为后勤少有的，既能进攻又能防御的武装力量——弓箭营！
自然就肩负起了护送粮草安全入京的重任。
不知道是不是王句的特意安排，这次杜若也在进京的名单中。
实际上作为一新人，杜若本应不用去的，但是上头点名了，便也只能跟着去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进京了，只不过是以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转眼十天过去，看着官道上一排长长的粮车，再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杜若忍不住皱眉。
照这个速度，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倘若只有她们母女两个，说不定已经到下一座城池了。
“杜姐，你觉没觉得，最近这天都不咋亮呢？”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也皱起眉，可惜过分精致的眉眼，冲淡了愁绪。
见美人皱眉，杜若的心情都更好了。
虽说这花不是她自己的，她也无意摘花。
但是不妨碍她欣赏美人啊！
这足以媲美现代任何小鲜肉的颜值、身材，在当下却是不受欢迎的小白脸。
古代生产力低下，根本谈不上机械化，很多重体力活都是需要依靠人来完成的。
丈母娘挑选女婿，都要挑那孔武有力，能干活的。
毕竟好看也不能当发吃啊！
何况因为审美的差异，在时下人眼里，姜格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看。
所以姜格这样的小白脸，并不是好女婿的人选。
女儿真要嫁过去了，丈母娘都要担心他能不能下地，会不会让女儿吃苦。
“是不咋亮，这几天一直阴沉沉的。”
说到最近的天气，杜若的心又悬了起来。
也不知道咋了，最近几天都似亮非亮的。
能看见是能看见，就是可见度不高，像是隔了一层白雾。
不对，白雾？
这里可不是西南地区，没有那么多瘴气和白雾。
更不是被工业污染的现代，没有雾霾一说。
那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雾气？
......
又过了两天，只见山林间的弥漫着的雾气越来越重。
甚至三米之外，就看不见人影了。
“将军，咱们还是停下来休整吧，再过去可就是贼匪的老巢了啊！”
见还要行军，身边的将士们不由的急了。
这么浓的雾瘴，根本看不清路，若是遇到敌袭，可如何了得。
就算事后王将军怪罪起来，也比现在就丢了命强。
“可...可王将军下令，咱们一个月之内，必须抵达京师啊！”
耿铁牛也很无奈，他也知道大雾天行军危险，可是军情紧急......
“将军！若是咱们都丧命在此，那更加无法抵达京师了。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就是，如今粮草珍贵，多少人饿死呢，若是咱们把粮草弄丢了，那才是天大的罪过啊！”
“是啊！若是粮草丢了，咱们短时间内，上哪弄这么多粮草去。”
“将军，请三思啊！”
“是啊！王爷可还等着咱们的粮食吃饭呢，可不能丢了啊！”
见身边反对的呼声太高，若是强迫赶路，恐怕也是怨声载道。
耿铁牛咬了咬牙，还是下定决心道：
“既如此，就原地休整吧，等雾气散去，再上路！”
“传我命令，原地休整！”
“传将军命令，原地休整！”
......
很快，命令就传达开来，大伙找了路边的一块空地安寨扎营。
“杜姐，你说这都快到石岩岭了，山贼不会下山来吧？”
姜格一脸不平。
也不知道这耿将军是咋想的，前几天不休整，非要到土匪的家门口来休整。
这石岩岭可是出了名的贼窝。
因为此地地势险峻，有高大的山脉遮掩，隐秘性很强。
加之经常干旱，收成不好。
又因为靠近京畿，政策严苛。
不少人活不下去，便上山落草为寇了。
此外，由于此地是交通要道，往来的商旅很多，所以也间接的助长了盗贼的滋生。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夜里还是警醒些吧！”
杜若也很无语，这雾气又不是这两天突然来的。
明明前些天都快看不清路了，大家都劝着休整几天再赶路。
偏不听！
非要冒险赶路，好似这样就能体现他的忠诚一样。
明明这批粮草并没有那么急。
端康王只是怕战线拖太久，最后粮食短缺，以防万一才让他们把粮草押送过去的。
现在倒好，到了土匪家门口，才来休整。
这不明摆着让那些土匪来抢吗？
若是平时还好，这么多士兵守着，一般的盗贼也不敢招惹他们。
但是现在这浓重的雾气，就是那些盗贼最好的保护伞。
“唉！杜姐你还带着孩子呢，也小心着些吧！”
姜格忍不住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行啦！去去去，快去吃饭去。”
杜若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吃饭去。
自从她顺手帮了这小子一回，这小子就赖上她了。
一口一个“杜姐”，叫得别提有多亲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姐呢。
若不是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自己又带着女儿，她都要以为这小子对她有意思了。
“知道啦！”
说到吃饭，姜格眼睛一亮，嗖的一下便走远了。
因为大雾的遮挡，根本看不见太阳，自然也就不知晓是什么时间了。
吃过晚饭，大家闲聊了一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留下守夜的人，其他人便休息了。
其实说是休息，也不过是靠在粮车旁眯一会罢了。
夜色渐渐暗下来，杜若也搂着明珠进入梦乡。
毕竟明天还需要赶路，总不能不睡觉，且还有人守夜，倒是还好。
第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可是第二天的雾气更浓了，根本无法赶路。
不得已只好把帐篷搭起来，做好长期住下的准备。
直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杜若在睡梦中被惊醒。
掀开帐篷的帘子一看，才发现外面已经打成一片，到处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那些土匪穿着普通流民穿的衣服，身上的招式却招招狠辣，一看就是手上沾过不少人命。
杜若心里一紧，从背篓里拿出明珠的小刀递给她。
虽说她一定会保护好女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她身上有武器才好。
很快战火就波及到了这边，好在杜若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哪怕还护着明珠，也还算游刃有余。
可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了。
毕竟他们和杜若不一样，他们还想护着粮草。
很多人不得不用自己的命去挡着劫匪，可惜还是杯水车薪，很快就被贼匪手里的刺刀扎成了刺猬。
这次的土匪好像准备得异常充分，源源不断的有人补充进来。
他们甚至分工合作，一些人只负责杀人，一些人则抢了粮食就跑。
加上地形优势，很快这边就落了下风。
直到耿铁牛被杀之后，便彻底宣布了这边的战败。
杜若顾不得什么王爷不王爷，直接带着明珠跑了，走之前还顺走了不少粮食。
与其都留给这些匪徒，不如便宜了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