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快坐!特意给你们娘俩留的位置,你说你们住在村尾就是不方便,咱们已经来了好一会啦!”
蔡婶子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热情的招呼道。
旁边人见此,也纷纷打起招呼来。
“东家来啦!”
“小杜来啦!”
“小明珠快坐下吧,跟着你娘走来这么久,累了吧?”
“快坐下吧,咱们倒要看看冯家要搞什么名堂! ”
眼看着杜若又要起房子,到时候肯定会请人干活,大家的态度很是热情。
杜若也没推拒,谢过大家的好意,便带着女儿坐下了。
见冯家人还没来,大伙又接着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冯家是要干啥,让咱们来这吹冷风!”
“谁晓得呢,总不能要咱们把窑洞让出去吧?”
“反正我家不让,谁爱让谁让,谁要抢我家的窑洞,我就跟他拼命! ”
“就是!就算是村长,也不能抢人家的房子啊!”
“别说了,人来了!”
“来了来了!”
......
只见田埂边终于走来几个人,迈着老爷步过来了。
杜若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姗姗来迟的冯家人,在看到冯家人身后走着的三个青年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确实是当初打上门的三个小混混,也不知胳膊还中用不。
冯举人站在田埂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清了清嗓门,才端着架子道:
“本老爷姓冯,是咱们大景朝正经的举人,如今是咱们小溪村的村长,想必大伙已经听说了!”
“今天让大家过来,就是想商议住处的事情,本老爷作为咱们村的村长,总不能住在棚子里,有失朝廷的体面。
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要给本老爷挖一个窑洞出来!”
“老爷,是两个!”
旁边的陆姨娘扯了扯冯举人的衣袖,忍不住提醒道。
她弟弟嘉良,也还没房子住呐。
“对,是两个!你们要给本老爷挖两个窑洞出来!”
“三个!老爷,是三个!”
旁边的长随忍不住提醒,老爷可是答应了要给段家挖一个。
“对对对,三个!你们要给本老爷挖三个窑洞出来!有力出力,没力就出银子,没银子就出粮食。”
冯举人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
“给村长挖窑洞?咱们没听错吧?”
“放在以前,哪个村的村长不是自己修的房子,这也要咱们修吗?”
“这不合理,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在!”
“就是,若是朝廷的徭役,咱们也就认了,凭什么要给村长挖窑洞啊?”
“这冯家人人脸真大!”
“忒不要脸!”
“就是,还修三个,不要脸!”
“说是这样说,但是他毕竟是村长,让咱们做点事......”
“做点事?挖三个窑洞也是做点事?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要给村长修房子的!”
“就是,朝廷的体面,干他何事?”
“那你们说咋办,真不修吗?”
“肯定不能修,今天给他修了窑洞,明儿是不是就得给他家开荒?没完没了了还!”
“可他毕竟是村长!”
“村长咋了?村长也不能修!”
......
“这......这些流民,真会给咱们修窑洞吗?”
冯举人心里没底。
他这辈子只会读书,当初考上了举人也没有谋个官职,全靠着妻子的嫁妆养活全家。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不过是邀三两个友人,去茶楼里吃茶听戏、吟诗作对。
对于家里的庶务,那是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把妻子的陪嫁房契都送给了小妾。
挖窑洞这主意,还是便宜小舅子陆嘉良给他出的。
他原先是不同意的,可家里实在没银子了,粮食也大多拿去打点官职了......
“老爷,您可是村长,让这些贱民给咱们家挖窑洞不是应该的吗?皇帝家的屋子,不也是征发民夫修建的?”
陆姨娘说着,下意识的想甩甩手里的帕子。
手举到一半,才想起帕子在逃荒路上已经让人偷了。
若无其事的把手放到腰上,接着道:
“老爷,你就放心吧!嘉良认识的朋友多,见识比咱们广,他既说没问题,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像老爷你,谁都能骗一骗!
不过顾忌着冯举人的脸面,后面的话陆姨娘到底没有说出口。
“你!你嫌弃老爷我没有本事?”
冯举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姨娘,一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妾,竟然看不起他?
“没有的事,老爷不要瞎想!”
陆姨娘摆了摆手,有些敷衍的说。
“哼!我看你就是长本事了,不把本老爷放在眼里了!”
冯举人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他自己不认识什么人,就是拿着钱粮也不知送给谁,这官职还是陆嘉良给他谋来的。
听说是搭上了童骅童大将军的路子,他亦不敢招惹。
就在两人争论间,底下的流民堆里站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
老头朝冯举人拱了拱手,恭敬道:
“冯村长,您初来咋到没有房子住,想要挖个窑洞,咱们都理解您的心情。
让大伙给您家挖窑洞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工钱和饭食,是怎么个章程啊?”
老头说着,抬头看向冯举人,想要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可惜头还没抬起来,就被冯举人身后的陆嘉良一脚踢倒在地。
老头本来就年纪大了,逃荒路上全靠儿孙支应着,才能来到东北。
这两年又亏了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
陆嘉良这一脚下去,老头直直的倒在地上,脑袋磕了石头,顿时血流如注,气息奄奄了。
“老头子!”
“老头子,你可别吓我啊!”
“爹!”
“爹,你怎么了?”
“阿爹!”
“阿爷!”
“阿爷,你醒醒啊!”
......
在老伴和儿孙们的呼喊声中,老头费力的睁了睁眼,终究还是垂下了手腕,不过几息的功夫,便没了。
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