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碎金般透过别墅餐厅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原木餐桌上。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现磨咖啡的醇厚气息。
江月月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牧月科技”节节攀升的季度财报和几个新拓展的国际合作项目进度。
她的眉头舒展,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公司运营非但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因为那场漂亮的翻身仗和后续与军方合作的利好消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期,势头一片大好。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好。
这种久违的、不带紧张和焦虑的平静,让她倍感珍惜。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餐厅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那里,是秦牧的专属工作室。
他几乎一整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里面,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偶尔,他会跑出来,像个献宝的孩子,给她看一个他刚“修好”的、其实本来也没坏的小家电,或者一个用边角料拼成的、奇形怪状却意外有点萌的小摆件。
江月月每次都笑着收下,认真地摆放在家里显眼的位置。
她知道,这是秦牧表达情感和融入这个家的方式。
她享受这种被他笨拙地惦记着、用他的方式“照顾”着的感觉。
“咔嚓。”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秦牧走了出来。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工装服,上面不可避免地沾着些微的油污和木屑。
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完成重大任务后的兴奋和期待。
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背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走到江月月面前。
“月月。”他声音里带着雀跃,“闭上眼睛。”
江月月看着他像只等待夸奖的大狗,忍不住笑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有些好奇,这次又是什么“惊喜”。
她感觉到秦牧靠近了她,动作轻柔地,将一样东西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触感微凉,带着金属的质感,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精致的结构。
“好了。”秦牧的声音近在咫尺。
江月月缓缓睁开眼睛。
秦牧已经退开一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是期待。
她伸手,摸了摸头发上的东西。
是一个发卡。
款式简洁流畅,材质似乎是某种轻质的合金,表面有着细腻的磨砂质感,颜色是她喜欢的香槟金,造型优雅,甚至镶嵌着几颗细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碎钻,看起来就像一件高级定制饰品。
“这是……”江月月有些惊讶,这和他之前那些“粗犷”风格的作品完全不同。
“给月月的。”秦牧献宝似的解释,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我看你有时候看电脑久了,会揉额头。”
他指着发卡内侧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触点。
“这里,可以感觉到月月的……嗯……心跳?还是什么……反正,如果月月累了,或者不舒服,它会轻轻的,震动一下,提醒月月休息。”
他又指了指发卡主体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装饰纹理的接口。
“这里,如果月月需要提神,按一下这里,会有一点点……像小静电一样的感觉,很轻,不会痛,但是会让脑袋清醒一点。”
他描述得有些词不达意,但江月月听懂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发卡。
这是一个集成了生物信号监测(很可能是心率或皮电反应)和微电流刺激功能的……可穿戴健康设备。
而且,外观设计得如此精美,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和身份。
她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
她看着秦牧那带着汗渍、却写满纯粹期待的脸,看着他工装服上那些代表着他专注和用心的污迹,再看看头上这个精巧绝伦、饱含着他笨拙却极致关怀的“发明”。
眼眶微微发热。
“你……忙了一上午,就是在做这个?”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秦牧用力点头,眼神清澈:“嗯!月月喜欢吗?”
“喜欢。”江月月毫不犹豫地回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用指尖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珠,“非常非常喜欢。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她踮起脚尖,在他带着汗意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秦牧的脸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飘忽,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傻乎乎地笑着。
“月月喜欢……就好。”他小声嘟囔,耳朵尖都红透了。
江月月看着他这纯情可爱的反应,心里软成一片,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然后拉着他坐下。
“快吃饭,肯定饿坏了。”她将早已准备好的、他最爱吃的几样菜推到他面前。
看着他狼吞虎咽,吃得香甜的样子,江月月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但心底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如同水底的暗礁,始终存在。
她看着他偶尔会因为某个工具的使用方法,或者某个零件的结构,陷入短暂的沉思,眼神会变得专注而深邃,与平时懵懂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不再是空白的茫然,而是一种……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或者与某种深层次知识建立连接的状态。
这让她欣慰,也让她不安。
欣慰于他本能的苏醒和能力的恢复。
不安于那苏醒背后,可能随之而来的、来自过去的腥风血雨,以及他需要承受的记忆之重。
她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满了她最近搜集、整理的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记忆恢复的权威资料与案例。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和保护。
她要更了解他可能面临的内心风暴,才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最正确的支撑。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妈妈”两个字。
江月月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划过一丝无奈。
自从哥哥牺牲后,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变得格外敏感和忧虑。
尤其是在她和秦牧接连遭遇这些事情之后,母亲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打来电话。
她拿起手机,对秦牧做了一个“我接个电话”的口型,秦牧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江月月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接通了电话。
“妈。”
“月月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明显带着焦虑,甚至比以往更加急迫的声音,“你……你们没事吧?最近怎么样?”
“我们很好,妈,您别担心。”江月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悦,“公司最近发展很顺利,秦牧他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急切地打断。
“秦牧!对,秦牧他怎么样?”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关切,“他……他的精神状况还好吗?有没有再……再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头痛?做噩梦?或者……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连串过于具体和急切的追问,让江月月微微蹙起了眉头。
母亲以前虽然也担心,但更多的是笼统地劝他们离开,很少像这样,如此聚焦于秦牧的“精神状态”和“记忆问题”。
仿佛……她知道些什么,或者在害怕些什么。
“妈,秦牧他很好。”江月月压下心中的那丝异样,语气平静地回答,“他很稳定,也很照顾我。您真的不用过度担心。”
“稳定?怎么能稳定!”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月月,听妈的话,有些事……有些人,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你哥哥他……唉!”
她欲言又止,最终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话题上,语气近乎哀求。
“离开那里吧,月月。带着秦牧,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妈就你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承受任何……任何意外了!”
江月月听着母亲话语里那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悲伤,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理解母亲的丧子之痛和对她这个唯一女儿的担忧。
但这份担忧,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恐惧。
她再次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母亲因过度悲伤和精神压力导致的敏感。
“妈,我知道您担心我。”江月月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但是我们现在真的很好,也很安全。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您要相信我们,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罢了……罢了……你们……好好的就行。”
母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随即挂断了电话。
江月月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宁静的庭院。
母亲那异常焦躁和带着恐惧的关切,像一小片阴云,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她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