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来得急。第一场雪落下时,夏允正和黄仁俊在录音棚里赶制《南行记》的收尾。玻璃窗上凝着薄霜,外面的雪花大片大片飘着,把屋顶、树梢都染成了白。
“你听,雪落下来是有声音的。”黄仁俊忽然停下调音的手,侧耳对着窗户。夏允也安静下来,真的听到了细碎的声响——像无数片小羽毛轻轻擦过玻璃,又像去年在古镇踩过的落花,软乎乎的。
录音师笑着递来两杯热可可:“这雪下得正好,等会儿录《冬序》的间奏,说不定能把雪声收进去。”《冬序》是专辑里最后加的歌,黄仁俊写的旋律,调子像结了薄冰的湖面,清冷里藏着暖。
傍晚走出录音棚时,雪已经积了半尺厚。黄仁俊把围巾解下来,绕在夏允脖子上,绕了两圈,只露出她的眼睛。“别冻着,”他低头帮她理了理围巾角,指尖碰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我们去练习室看看。”
练习室的门推开时,一股熟悉的暖意在鼻尖散开——是去年冬天留下的味道,混着旧木吉他的弦香,还有窗台上那盆常青藤的气息。黄仁俊打开灯,暖黄的光洒下来,照亮了窗台上的积雪,也照亮了柜子上的“时光匣子”:装着细沙的玻璃罐、串着贝壳的灯、夹满花的乐谱册,都蒙了层薄尘,却依旧鲜活。
“我们把雪也‘收’起来吧。”夏允忽然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是之前装野菊花的空瓶。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接了些干净的雪,拧紧瓶盖,放在贝壳灯旁边。“这样,春夏秋冬就都齐了。”
黄仁俊坐在琴凳上,拿起那把旧木吉他。琴弦被雪后的湿气浸得有点涩,他拨了个音,竟和《年光》的前奏有点像。“还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在这里练《年光》吗?”他抬头看夏允,眼里的光映着窗外的雪,“你唱错了三次,急得把谱子都揉皱了。”
“哪有三次!”夏允笑着走过去,伸手弹了弹他的吉他弦,“明明是你口琴跑调,害我跟着错。”话虽这么说,她的指尖却轻轻抚过琴身上的旧痕迹——那是去年巡演前,她不小心磕到桌角留下的小疤,黄仁俊当时用砂纸轻轻磨过,留了圈浅淡的印。
雪下到后半夜才停。两人锁了练习室的门,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脚印陷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黄仁俊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夏允手里。
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木雕,雕的是两只依偎的小鸟,和之前在老街看到的那个很像,只是翅膀上多了片小小的枫叶纹路。“木匠师傅说,这叫‘守岁’。”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上个月就订了,想着雪天给你。”
夏允把木雕握在手里,绳结的暖意慢慢渗进掌心。她抬起头,看到黄仁俊的睫毛上沾了点雪沫,像落了片小雪花。“黄仁俊,”她轻声说,“我们的专辑里,要不要加段对话?就说‘雪落了,我们回家了’。”
黄仁俊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好啊。再加句‘明年春天,我们还去看木棉’。”
走到楼下时,夏允忽然回头看了眼练习室的方向。雪夜里,那扇旧窗透出的暖光,像茫茫夜色里的一盏灯。她想起琴箱里的木棉花、乐谱册上的贝壳、玻璃罐里的细沙,还有刚放进去的雪瓶——原来所谓的“时光”,从来不是被藏起来的,而是两个人一起,把每个季节的碎片都捡起来,拼出了一整个温暖的世界。
上楼的时候,黄仁俊的指尖牵着她的,掌心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雪还在零星地下,落在他们的发梢、肩头,悄无声息的。但夏允知道,这些雪也会变成故事的一部分,和南方的春、海边的风、老城的秋一起,被藏进歌里,藏进彼此的时光里。
他们的歌,还要唱下去。唱过落雪的冬,唱到花开的春,唱到所有的碎片都变成完整的诗,而身边的人,永远在灯火最亮的地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