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喧嚣,也将吴世勋留下的那股冰冷压抑的气息短暂地关在外面。
死寂。
只剩下闻溪在沙发上无意识发出的、细微痛苦的呓语,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每个人的神经。
柳智敏和金旼炡还保持着僵立的姿势,脸上交织着震惊、后怕和巨大的困惑。宁艺卓和内永绘里缩在角落,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
不是他?
有人冒充他的名义?
为什么?只是为了吓唬闻溪?还是……有更深的意图?
“呃……”沙发上的闻溪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闻溪!”柳智敏最先回过神,扑到沙发前,握住她冰凉的手,“闻溪?能听见吗?醒醒!”
金旼炡也立刻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湿冷:“不行,得叫医生!她这像是惊厥了!”
宁艺卓慌忙跑出去找经纪人。
内永绘里急得团团转,倒了杯温水想喂给她,却根本喂不进去。
混乱中,休息室的门又被猛地推开。
经纪人欧尼和演唱会随行的医疗人员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经纪人欧尼看到闻溪的样子,脸都吓白了。
医疗人员迅速检查了一下:“情绪过度应激导致的短暂性休克,需要安静,补充糖分,观察一下。”他拿出准备好的葡萄糖液,小心翼翼地试图喂给闻溪。
一阵忙乱之后,闻溪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透明,像是易碎的琉璃。
柳智敏红着眼圈,死死握着闻溪的手,看向经纪人欧尼,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欧尼!刚才有人冒充世勋前辈的工作人员来传话,让闻溪结束后去休息室找他!就是听了这个她才……”
经纪人欧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冒充?确定吗?”
“世勋前辈刚才亲自否认了!”金旼炡语气冲地接话,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戾气,“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经纪人欧尼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普通的意外。在Sm公司内部,冒充顶级男团成员传假消息,这简直是捅破了天!尤其是在李秀满明显“关照”着闻溪的敏感时期!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让她不寒而栗。
“这件事到此为止!”经纪人欧尼立刻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地警告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也不准再提!对外就说闻溪是劳累过度!听到没有!”
柳智敏和金旼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愤怒,但最终只能咬牙点头。她们知道,这种事一旦闹大,无论真相如何,最后受伤最深的只会是闻溪。
“可是闻溪她……”柳智敏看着昏迷不醒的闻溪,心疼得不行。
“我先送她回宿舍休息!后面的行程能推就推!”经纪人欧尼当机立断,“你们几个,收拾一下情绪,后面的舞台还要继续!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命令下达,无人敢违抗。
闻溪被经纪人欧尼和助理小心翼翼地用毯子裹好,从特殊通道带离了现场,直接送回了宿舍。
剩下的四人强打精神,完成了后续的演出,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台上的灯光越璀璨,台下的欢呼越热烈,就越发衬得后台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和闻溪苍白的脸孔触目惊心。
演出结束,回到宿舍。
闻溪已经被安置在了床上,依旧昏睡着,眉头紧蹙,像是被困在了无尽的噩梦里。柳智敏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金旼炡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宁艺卓和内永绘里小声啜泣着,不知所措。
压抑和恐惧像浓雾一样弥漫在宿舍里。
深夜。
闻溪终于从昏睡中挣扎着醒来。
喉咙干得冒火,头像要裂开一样疼,全身虚弱无力。记忆像是断片的磁带,混乱地闪过舞台刺眼的灯光,台下窃窃的私语,还有……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和那句可怕的传话……
“呃……”她痛苦地蹙紧眉,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
“醒了?”旁边立刻响起柳智敏沙哑疲惫的声音,一只手温柔地探上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要喝水吗?”
闻溪艰难地点了点头,就着柳智敏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温水,干涩灼痛的喉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柳智敏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隐瞒部分真相:“你在台上晕倒了,医生说是太累加上低血糖。别多想,好好休息。”
晕倒?
闻溪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记忆的碎片慢慢拼凑……那个传话……后台的混乱……还有……吴世勋那张冰冷震怒的脸……
不是梦。
那个传话是真的。他的愤怒也是真的。
但……不是他?
她猛地抓住柳智敏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惊惧:“欧尼……那个传话……”
“假的。”柳智敏立刻打断她,用力回握她的手,语气肯定,“已经没事了,别怕。”
假的……
所以,是真的有人冒充他,想要……害她?还是利用她来挑衅他?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而她和那个冰冷暴戾的男人之间,似乎被一根无形的、更加危险的线捆绑在了一起。
之后的两天,闻溪被强制留在宿舍休息。
公司对外统一口径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取消了她所有的个人行程。网络上有关她舞台失误的讨论也被迅速压了下去,只剩下粉丝们心疼的留言和各种补品快递塞满了宿舍门口。
柳智敏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金旼炡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会默默地把炖好的补汤放在她床头。宁艺卓和内永绘里变着法地想逗她开心。
团队的温暖像微弱的火苗,试图驱散她心底的严寒。
但闻溪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份被强行塞给她的“未来”,那个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还有那次充满恶意的“冒充事件”……像一把把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更加警惕。偶尔出门,总会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对任何靠近的陌生工作人员都充满戒备。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绷紧神经。
这天下午,她一个人待在房间,看着窗外发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李秀满首席秘书的号码。
她的心脏下意识地一紧。
点开短信,内容却让她愣了一下。
【wenxi xi,近期好好休养,无需担心工作。有任何需要,可直接联系我。】
不是指令,不是安排,而是一句……近乎关怀的话?
甚至暗示了她可以“直接联系”?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更加不安。
这又是什么新的试探?还是……某种补偿?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傍晚,柳智敏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不大的盒子。
“溪溪,刚才有快递送到楼下,指名给你的。”柳智敏把盒子递给她,眼神里带着探究,“没有寄件人信息。”
闻溪的心猛地一跳。
她迟疑地接过盒子,很轻。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打开。
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链子极细,是冰冷的铂金色。吊坠是一颗被切割成完美八面体的、色泽极深、近乎墨黑的钻石,周围镶嵌着一圈细碎的、几乎看不见的白钻。设计极其简洁,却透着一种低调而冷冽的高级感。
没有卡片,没有留言。
只有项链本身,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幽暗的光芒。
像某种沉默的宣告,又像一道无解的谜题。
“谁送的?”柳智敏皱眉问道,显然也觉得这礼物来得蹊跷。
闻溪摇了摇头,手指颤抖着碰了一下那颗冰冷的黑钻,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只有他,才会送这种风格的东西。
冰冷,昂贵,不带任何温度,却充满了无形的掌控和压迫。
他这是什么意思?
道歉?警告?还是……又一种形式的“标记”?
柳智敏显然也猜到了,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要不要……退回去?或者问问经纪人欧尼?”
闻溪盯着那条项链,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合上了首饰盒。
“不用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放着吧。”
她将盒子放到床头柜上,不再去看它。
柳智敏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第二天,闻溪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主动提出想去公司的声乐练习室练练声,找找状态。
柳智敏陪着她一起过去。
练习室里空无一人。闻溪对着镜子,试着开嗓,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气息不稳。
练了没多久,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
吴世勋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额头上带着细微的汗珠,似乎是刚结束练习路过。他看到里面的两人,脚步顿了一下,视线极快地扫过闻溪依旧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柳智敏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挡在闻溪身前。
闻溪的心脏也猛地缩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吴世勋的目光在闻溪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两个无关紧要的后辈。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身离开了,就像只是误入了一下。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仿佛前几天那个在休息室里戾气骇人、下令彻查的男人,和刚才那个冷漠路过的前辈,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柳智敏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加疑惑。
闻溪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
他看到了她。
但他选择了无视。
这种彻底的、毫无波澜的冷漠,比之前的任何注视和警告,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恐慌和……失落?
她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失落?
她不是应该庆幸吗?庆幸他终于不再“关注”她了吗?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荡荡的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吴世勋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再有偶遇,不再有消息,不再有任何形式的交集。甚至连李秀满秘书的“关怀”短信也停止了。
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需要拼命练习的新人偶像。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只有闻溪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开始更加疯狂地练习,比任何时候都要拼命。仿佛只有沉浸在音乐和舞蹈里,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纷乱的思绪和那双冰冷眼睛带来的战栗。
她的声音在过度使用下,那种嘶哑的质感似乎更加明显,但却被她磨练出一种独特的、破碎又坚韧的力度。舞蹈动作也变得更加决绝,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劲。
柳智敏看着她这种近乎自虐的练习方式,忧心忡忡,却劝不住。
金旼炡倒是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偶尔会在她练习到虚脱时,扔给她一瓶水,硬邦邦地说一句:“喂!别真把嗓子练废了!还得上台呢!”
日子就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直到下一次《音乐银行》的录制日。
候机室里,aespa正在做上台前的最后准备。这次回归的成绩很好,成员们的心情都还不错,气氛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闻溪坐在镜子前,由化妆师做着最后的补妆。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扮得精致完美、却眼神沉寂的自己,有些出神。
走廊外忽然传来一阵比平时更加喧闹的骚动和脚步声,似乎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候机室的门被敲响,工作人员探进头,语气兴奋:“aespa的前辈们,Exo的前辈们过来问候了!”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以队长为首,Exo的成员们鱼贯而入,高大的身影瞬间让候机室显得有些拥挤。
标准的后辈问候流程。aespa五人立刻起身,整齐地鞠躬问好。
Exo的成员们也笑着回礼,气氛融洽。边伯贤活泼地对着闻溪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Fighting”,朴灿烈也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闻溪低着头,恭敬地回应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也来了。
她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运动鞋停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
“下次回归曲很棒。”是金俊勉温和的声音,作为队长在对她们进行鼓励。
“谢谢前辈!”成员们齐声道谢。
简单的寒暄过后,Exo的成员们准备离开。
就在队伍移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
闻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极快极轻地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快得像是错觉。
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极其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银色尾戒。戒圈很细,上面似乎刻着某种看不懂的、极其细微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而那个碰到她手腕的……
是吴世勋垂在身侧、擦身而过时的手指。
他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就像只是无意间的触碰。随着队伍,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候机室。
门轻轻合上。
Exo的前辈们离开了。
候机室里重新恢复热闹,成员们还在兴奋地小声讨论着前辈们的风采。
只有闻溪还僵在原地,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枚多出来的、冰冷小巧的尾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狂跳,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
他……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戴到她手上的?
为什么?
无数的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炸开。
她颤抖着手指,想要把那枚戒指摘下来。
却发现,戒圈的大小刚好卡在她指根最细的地方,不松不紧,却……取不下来。
像是被一道冰冷的、无形的镣铐,轻轻锁住。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
镜子映出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和那双充满了巨大惊骇、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细微战栗的眼睛。
窗外,阳光正好。
而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悄然崩塌又重组。
某个她无法理解的、更加危险的游戏,
似乎才刚刚……
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