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弥漫着一种皮革与空调冷气混合的、近乎无菌的气息。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闻溪紧绷着身体,目光紧锁窗外。车辆并非驶向想象中的检察厅或警局,也并非Sm公司大楼的方向。它穿梭在首尔的流光溢彩之中,最终驶入一个静谧而戒备森严的高档住宅区,停在一栋独栋别墅的车库内。
“请下车,wenxi小姐。”副驾驶上的中年男人——那位出示过证件的负责人——语气依旧平稳无波,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闻溪没有选择。她跟着他,穿过车库,步入别墅内部。
内部的装修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昂贵,却冰冷得没有人气,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样板间,而非有人居住的家。
中年男人引她到客厅:“请在此稍候。需要什么可以告诉工作人员。在得到进一步指示前,请您不要离开,也不要试图与外界联系。”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名穿着干练、表情同样严肃的年轻女性无声地出现,站在了不远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进一步指示?来自谁?”闻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们是谁?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中年男人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可供解读的情绪:“到时候您自然会知道。请安心休息,这里绝对安全,Sm公司的人无法打扰您。”
安全?闻溪只觉得这个词无比讽刺。从一个牢笼,落入另一个更高级、更未知的牢笼,这就是所谓的“安全”吗?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客厅里只剩下闻溪和那位沉默的女工作人员。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闻溪坐在过分柔软的沙发上,却如坐针毡。每一秒的安静都在放大她内心的焦灼和猜测。
吴世勋那个冰冷的摇头,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 “上面的意思”……这个“上面”,高到了什么程度? 把她圈禁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封口?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她甚至想到了那些关于财阀处理麻烦的、耸人听闻的都市传说。
就在她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别墅外传来了车辆驶入的声音。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攥紧了拳头,目光死死盯向连接客厅的玄关。
脚步声响起。
不是一个人。
率先走进来的,是两位年纪稍长、气质截然不同的男性。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沉稳,目光锐利;另一位则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他们的穿着看似普通,但细节处皆是不菲,周身的气场强大而内敛,绝非寻常人物。
闻溪呼吸一滞。她不认识他们,但能感觉到,这恐怕才是所谓的“上面”。
然而,她的目光瞬间被跟在两人身后走进来的那个身影牢牢钉住了。
是吴世勋。
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神色冷峻,步伐沉稳。他跟在两位长者身后半步的位置,姿态看似恭敬,但那微抬的下颌和淡漠的眼神,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走进来,目光极快地扫过闻溪,与她惊疑不定的视线有一刹那的交汇,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人就在这里?”那位气质儒雅的长者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
“是的,老师。”吴世勋应道,语气是闻溪从未听过的敬重。
另一位气质威严的长者哼了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闻溪,带着审视的意味:“就是这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差点把天捅个窟窿。”
闻溪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手指紧张地蜷缩着。
儒雅长者笑了笑,走到主位坐下,摆了摆手:“坐吧,孩子。别紧张。我们不是来问罪的。”他看向吴世勋,“世勋,你也坐。”
吴世勋依言在侧方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却依旧散发着冷感。
“先自我介绍一下,”儒雅长者语气温和,“我姓金,这位姓李。我们和你身边那位小朋友的家族,有些渊源。今天之所以插手这件事,一方面是不想看到某些人手伸得太长,坏了规矩;另一方面,”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闻溪,“也是觉得你那份‘勇气’,或许值得一个更好的出路。”
闻ice的大脑飞速运转。金?李?和吴世勋家族有渊源?能轻易从Sm手里截人,能压下监察部,能让吴世勋如此恭敬……他们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那是真正盘踞在金字塔顶端、掌握着庞然大物的势力。
“更好的……出路?”闻溪的声音干涩。
“Sm这座庙,对你来说,太小,也太脏了。”那位李姓长者嗤笑道,“李秀满老了,手段也越来越下作。用一个小姑娘的名节去填坑,亏他想得出来!”
金先生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千钧:“你那篇专访,写得很聪明。没有直接的指控,却句句戳在痛处。现在舆论沸腾,Sm股价暴跌,他焦头烂额。但你以为,这样就能真正挣脱吗?”
闻溪的心沉了下去。
“娱乐圈归根到底是资本的游戏。”金先生缓缓道,“没有新的资本接手,你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Sm雪藏到死,耗尽青春;要么,就是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吞吃入腹,结局未必比现在好多少。”
闻溪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她知道自己掀了桌子,也预想到最坏的结果,但被这样赤裸裸地揭开,依旧感到一阵寒意。
“那……您们的意思是?”
金先生和李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个选择。”金先生看向她,目光变得锐利,“离开Sm。我们会处理掉你的合约麻烦。之后,你可以签入世勋主导的新厂牌旗下。”
闻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吴世勋。
吴世勋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讨论的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新厂牌?在他的旗下?
这算什么?从一个掌控,跳入另一个更直接、更名正言顺的掌控?
所以,吴世勋那个摇头,是在警告她不要反抗?而现在,这就是他以及他背后势力给出的“解决方案”?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玩弄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以为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挣脱了束缚,却没想到只是换了个更高明的棋手。
她看着吴世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你的意思?”
吴世勋终于抬眸正视她,眼神深不见底,语气平淡无波:“这是目前对你,以及对各方来说,损耗最低、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好一个“损耗最低”、“利益最大化”。一如既往的冷静算计。
闻溪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悲凉的荒芜。她转向两位长者,挺直了背脊。
“感谢您们的好意。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拒绝。”
话音落下,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李先生的眉头猛地皱起,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金先生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若有所思。
吴世勋交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眸色骤然转深,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暗沉地锁定了她。
“你说什么?”他开口,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冰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