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银座的暖黄灯火与猫咪慵懒的身影被甩在身后,像一幅被骤然卷起的浮世绘。东京的夜风带着未散的湿气,刮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由背叛和危机点燃的冷火。
「夜莺」必须死。李室长必须开口。首尔,是唯一的战场。
不能再依靠任何明面的交通工具。赫希议员的渠道已冻结,极东会的眼线恐怕正布控在所有机场、港口。我需要一条幽灵之路,悄无声息地穿越日本海。
母亲留下的“蔷薇网络”虽受损,但某些深层脉络仍在搏动。通过最高权限,我激活了一个标注为「幽灵船」的紧急撤离协议。这不是电子指令,而是一个地址和一段暗语——位于横滨港某个废弃仓库区的坐标,以及需要带给一个叫「海狼」的人的口信。
横滨港。夜色下的码头区域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气息。巨大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史前巨兽,阴影幢幢。按照坐标,我找到一间挂着“三浦水产”破旧招牌的仓库。门虚掩着,里面堆放着腐烂的渔网和生锈的器械。
“有人吗?”我用日语低声问,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阴影里,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身材矮壮如铁塔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脸上有一道纵贯左眼的狰狞伤疤,嘴里叼着烟斗,眼神浑浊却带着老水手特有的精明和警惕。他就是「海狼」。
“风浪很大。”我按照暗语的上半句说道。
「海狼」吐出一口浓烟,眯着那只完好的右眼打量着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哪里的风?”
“从蔷薇园吹来的风。”我说出下半句。
他沉默了片刻,烟斗的火光在昏暗中明灭。“上船吧。”他最终说道,转身走向仓库深处,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后面,是一条通往私人码头的狭窄通道。一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锈迹斑斑的中型渔船静静停泊在泊位上,船身上写着「津轻丸」。
“目的地?”「海狼」头也不回地问,开始解缆绳。
“釜山。”我说。不能直接去首尔,太显眼。釜山与日本隔海相望,是偷渡和地下贸易的常用通道,从那里再潜入首尔相对容易。
「海狼」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他似乎对一切心照不宣。
渔船在夜色中悄然驶离横滨港,引擎发出沉闷而稳定的轰鸣。我蜷缩在狭窄潮湿的船舱里,听着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海狼」是个沉默的伙伴,除了必要的交流,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驾驶室,与大海和孤独为伴。
两天后的深夜,「津轻丸」在釜山外围一处僻静的海湾下锚。没有灯光,没有接应。「海狼」递给我一个防水的包裹,里面是干净的韩币、一部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以及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了如何避开巡逻队上岸的路线。
“只能送到这里了。”他嘶哑地说,独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后面的路,自己小心。”
我接过包裹,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我顺着船舷放下的绳梯,滑入冰冷的海水中,奋力向着黑暗的海岸线游去。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我按照地图指示,爬上一处礁石遍布的海岸,躲进茂密的防护林。在树林里换掉湿衣,将武器和重要物品重新藏好。
现在,我在韩国了。这个我出生、成名,如今却充满杀机的地方。
用预付费手机联系了「蔷薇网络」在釜山的一个备用节点——一个代号「码头工人」的成员。信息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节点没有回应。
看来釜山的网络也受到了波及。
不能等待。我必须靠自己进入首尔。
我混入清晨进城务工的人流,搭乘最早一班、不需要严格身份核查的城际巴士,前往首尔。车上弥漫着汗味和早餐的气息,我压低帽檐,靠在窗边,假装睡觉,警惕着车上每一个可能投来审视目光的人。
几个小时后,巴士抵达首尔外围的客运站。我没有进入市区,而是在江南区边缘的一个站点提前下车。李室长藏身的安全屋地址在江南,那是财阀与权力的聚集地,也是阴影最浓重的地方。
安全屋位于一个高档公寓楼内,守卫森严。硬闯是自杀。
我需要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我想起了李室长的一个弱点——他极其迷信,尤其相信某些地下占卜师和风水大师的预言。在他担任经纪人期间,就经常偷偷拜访江南区某位据说“料事如神”的巫女,为black pink的行程和资源求签问卦。
那位巫女,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
通过一些地下渠道和残留的网络信息,我找到了那位巫女的联系方式和她所在的“神堂”——位于江南区一个不起眼的商住两用楼里。
傍晚,我敲响了那间挂着“天命斋”招牌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改良韩服、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女人。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你……”她似乎认出了我。
“我想占卜。”我直接打断她,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房间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香烛和草药味道。
“Yuna……小姐?”她压低声音,带着恐惧,“您……您怎么敢来这里?外面全是……”
“我知道。”我平静地看着她,“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李室长,最近还来找你吗?”
巫女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躲闪:“没……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我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告诉我实话。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包括……你自己的。”
她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最终崩溃般地低声道:“他……他明天下午会来……求一个‘避灾’的符咒……他说最近很不顺,感觉有血光之灾……”
明天下午。避灾符咒。
很好。
“他来的具体时间?”
“大概……大概四点左右。”
“他通常带几个保镖?”
“一般……就两个,等在楼下。”
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韩币,放在她的神案上。“这是香火钱。明天,像往常一样接待他。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参与。明白吗?”
巫女看着那叠钱,又看看我冰冷的眼神,最终恐惧地点了点头。
离开“天命斋”,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可以看到公寓楼入口的廉价旅馆住下。透过窗帘的缝隙,我能观察到明天的动静。
现在,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在李室长进入巫女神堂后,制服他,并且不能惊动楼下的保镖。
我想起了「灰狐」情报里提到的,李室长与极东会长老会面时,手腕上那块限量版腕表。那或许不仅仅是装饰……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我提前潜入了“天命斋”所在大楼的通风管道系统。管道狭窄,布满灰尘,但我必须忍耐。
四点整。透过通风口的百叶窗,我看到李室长准时出现。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神游离,不断四下张望,身边果然只跟着两名保镖。保镖留在了一楼入口处。
李室长独自一人快步上楼,敲响了“天命斋”的门。
巫女开门让他进去。
就是现在!
我悄无声息地撬开通风口的格栅,如同狸猫般滑落,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里面李室长焦急的声音和巫女安抚的念叨。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拧动门把,撞了进去!
李室长背对着门口,正跪在神案前。听到动静,他惊恐地回头!
在他张嘴欲呼的瞬间,我手中的狼头短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别叫。”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立刻割断你的喉咙。”
李室长吓得浑身僵直,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认出了我,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旁边的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听着,”我凑近李室长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我只问一次。‘夜莺’是谁?”
李室长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堵住的惊恐声响。他疯狂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不说?”我手腕微微用力,剑尖刺破了他颈部的皮肤,一丝鲜血渗了出来。“那你就没用了。”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李室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拼命点头,用眼神示意我松开捂着他嘴的手。
我稍微松开了些许力道,但短剑依旧紧贴着他的皮肤。
“是……是……”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是……‘J’……”
J?
「蔷薇网络」里,代号以 J 开头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名单在脑海中闪过……
突然,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炸响!
Jisoo?!
black pink 的 Jisoo?!那个总是温和笑着、努力调节队内气氛、给我煮参鸡汤的 Jisoo?!
怎么会是她?!
巨大的震惊让我手上的力道一松!
就在这刹那的疏忽——
李室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绝望,他猛地用头向后撞向我的面门!同时脚下狠狠踩向我的脚背!
我吃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李室长趁机挣脱,一边疯狂地向门口跑去,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来人啊!!救——”
“命”字还未出口!
“噗!”
那熟悉的、消音狙击枪的轻响,再次从窗外传来!
子弹精准地穿透玻璃,射入了李室长的后心!
他向前踉跄几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重地扑倒在地,鲜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李室长的尸体,心脏狂跳,耳边还回荡着他临死前喊出的那个字母——
J。
Jisoo……
窗外的狙击手,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出手。他\/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在帮我?又为什么……这一次,要灭口李室长?
是不想让我知道“夜莺”的真实身份?还是……另有隐情?
我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似乎有镜片的反光一闪而过。
顾不得多想,楼下的保镖听到动静,已经开始冲上楼!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李室长的尸体,和那个吓得昏死过去的巫女,毫不犹豫地冲向房间窗户,纵身跃出!
这里是三楼。
下方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后院。
落地,翻滚,卸去力道。不顾身上的疼痛,我爬起来,撞开后院的铁丝网,冲入后面错综复杂的小巷!
身后,传来了保镖气急败坏的吼声和零星的枪声!
我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夺路狂奔,大脑却一片混乱。
Jisoo……
“夜莺”……
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