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腕还在发抖。
那根从光网缝隙里钻出的金线,像活蛇般缠住他的脉门,往心口方向一寸寸拖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某种规则级的力量拉扯,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你本不该存在”“你只是程序的残渣”“你连名字都是伪造的”。
他没甩。
反而抬起左手,用指甲狠狠在腕上划了一道。血珠刚渗出来,就被金线吸走,化作一串跳动的符文,浮现在空中——正是那句被钉死在光网上的“这因果的齿轮”。
“想用我的血续命?”谢无妄冷笑,舌尖一咬,更多血喷进右眼裂纹,“那就给你个够。”
混沌之瞳金纹暴涨,瞳孔深处星图翻转,不再展开为地图,而是折叠、压缩、重塑——最终凝成一支光刃笔,笔尖由无数“答题步骤”串联而成,笔杆刻满各世界高考真题年份。他反手将血抹在《五年高考》焦黑的封面上,低喝:“这题我出,答案我写。”
笔尖落下,空中浮现虚影——一本泛黄厚重的册子,封皮无字,却自带威压,每一页都浮现出三千世界生灵的命格轨迹。生死簿,实体化。
金线猛地一紧,试图阻止书写。可谢无妄早有准备,笔锋一转,先在空中写下三字:重写。
生死簿哗啦翻动,自动跳转至谢无妄名下条目。一排排死亡记录浮现:星际监狱第999号囚徒,处决时间——未知;火寒毒反噬,倒计时归零;贾宝玉机械心脏停摆,寿命终结……密密麻麻,全是他的“死法”。
他看都不看,血笔一挥,全部划去。
批注只有一句:“答案错误,重写。”
笔尖带出的血痕在空中悬停0.3秒,隐约拼出一个“37”的虚影,随即消散。
生死簿剧烈震颤,试图生成新的宿命叙事,可谢无妄已翻至最后一页。他将整本《五年高考》拍在纸上,焦黑封面接触刹那,化作墨池,笔尖蘸满知识之力,写下最终判决:
“熵增之神——自愿成为孤儿院37号房玩具。”
落笔刹那,整片空间嗡鸣。
因果律武器库自动解锁,一个U盘从虚空中坠下,通体橙红,印着牛仔帽和套索图案。U盘插进生死簿边缘插槽,瞬间激活《玩具总动员》协议。
金色神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外形开始扭曲。原本庄严神圣的纹路迅速卡通化,化作一个戴着警长帽的胡迪虚影,左脚靴子脱落,露出金属脚掌,上面赫然刻着“熵增不可逆”五个小字。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胡迪踉跄后退,手忙脚乱想把靴子穿回去,“我是至高规则!我是宇宙终局!我是——”
“你是玩具。”谢无妄打断,笔尖轻点生死簿,“而且是过期库存。”
胡迪怒吼,拔出腰间左轮,射出的却不是子弹,而是一串“热寂方程”。方程刚飞出半米,就被一道粉色光幕挡住——黛玉虚影踏出光网,手中《五年高考》炸成百只纸鹤,每只衔着一支蜡笔。
“童年玩具,轮不到神来定义。”她声音清冷如霜。
纸鹤四散,蜡笔落地瞬间化作十二道身影。
宝钗落地成芭比娃娃,高跟鞋脱手飞出,直击胡迪面门;湘云变形成变形金刚,胸口喷射彩虹色粒子炮;妙玉化作乐高城堡,释放茶香结界封锁空间;探春变成遥控赛车,绕场三圈后撞向胡迪脚踝;惜春手绘涂鸦怪兽,一口吞掉飞来的“熵增定律”公式。
十二钗集体高唱《孤勇者》童声版,音波震荡中,胡迪帽子飞起,警徽脱落,套索断裂。
“我不是玩具!我不是!”他嘶吼着,金属脚掌拼命蹬地,却一步步被逼回37号房间的投影圈。
谢无妄站在原地,血笔未收。他看着那群围攻神明的玩具军团,忽然笑了。
“文科生的题,不该由神来判分。”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谁宣布,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生死簿最后一页,那行判决字迹开始发光,缓缓渗入纸张深处。整本册子逐渐透明,化作数据流,缠绕上光网。光网纹路由选择题选项构成的部分突然扩张,将胡迪所在的投影圈彻底包裹。
封印完成。
可就在这时,谢无妄右眼裂纹中渗出的血线,突然凝在半空,不再下坠。
血珠静止,像被按了暂停键。
胡迪那只脱落的靴子,在数据流中缓缓分解,黑色积木块自动拼接,最终组成四个大字:莫得感情。
谢无妄瞳孔微缩。
他记得这四个字。
上一任宿主的遗言,刻在星际监狱的通风管道内壁。他曾以为那是某种遗书,现在才明白——那是警告。
警告后来者:别动情,别共情,别以为你能改写什么。
可他已经改了。
而且改得彻头彻尾。
他低头看向生死簿残页,那本《五年高考》只剩最后一页,焦黑边缘卷曲,中间却多了一行新字,笔迹稚嫩,像是小孩用蜡笔涂鸦:
“哥哥,你吃外卖的时候,记得看看盒底。”
谢无妄没动。
他只是抬起血笔,对着空气轻轻一点。
笔尖残留的墨迹滴落,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那滴墨没落地。
而是悬停在“莫得感情”四个积木字上方,微微颤动,像一颗即将坠落的雨珠。
胡迪的金属脚掌还在发光,微弱地闪烁着“熵增不可逆”的字样。
十二钗的歌声渐渐低了下去。
黛玉站在光网边缘,虚影比刚才更淡了些,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谢无妄的左手腕上,金线仍未断裂。
它静静地缠在那里,细如发丝,却带着某种无法挣脱的牵引力。
而他的右手,还握着那支由星图凝成的血笔。
笔尖垂下,一滴墨将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