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东翼的回廊尽头,藏宝密室的石门正虚掩着一道缝隙,幽蓝的光像淬了冰的刀刃,从缝隙里漏出来,在积着厚尘的石地上割出一道冷痕。空气里混着陈年木料的腐味和机关运作后残留的金属锈气,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把这紧绷的寂静吸进肺里。
凌曜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左臂的伤口。运动服的衣袖被划开一道斜口,暗红的血珠正顺着小臂的弧度慢慢滚下,在腕骨处积成一小团,再滴落在地——那是三分钟前,最后一道机关触发时,他扑过去推开叶燃,被斜射而来的毒镖擦过留下的伤。万幸镖上无毒,可皮肉撕开的疼还是让他脸色发白,呼吸里带着细碎的颤音。
“还撑得住?”叶燃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带着点粗粝的热气。他正挡在凌曜和回廊来路之间,手里握着根从机关室拆下来的铁条,沉甸甸的金属被他攥得发烫。运动服后背沾着大片灰渍,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铁条上发出轻响,可他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像蓄势待发的狼,锐利地扫过昏暗里每一处可能藏人的阴影。
凌曜抬眼,目光越过叶燃的肩膀,落在那道透着幽光的门缝上:“小伤。”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门开了,但太静了。维克多的人该追过来了,莉莉丝的藤蔓也该缠上回廊了,现在这样……不对劲。”
叶燃嗤笑一声,手腕翻转间,铁条在掌心转了个圈,发出“嗡”的轻响:“管他对劲不对劲,东西就在里面。拿到印戒,咱们就算赢了一半。”他说着侧身,肩膀顶住石门推了推,缝隙又大了些,“我打头阵,你跟着。”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挤了进去。
凌曜紧随其后踏入密室时,最先撞进眼里的是中央石台上的光。那枚“古老者的印戒”悬浮在石台上方,柔和的白光裹着它,像一团被凝固的月光,明明该是温暖的色调,落在眼底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密室不大,四壁嵌着暗纹,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的木箱,看起来简陋得不像藏着核心宝物的地方。
叶燃已经冲到了石台前,指尖离那团白光只有半尺距离。凌曜刚要开口提醒“小心”,变故陡生——
角落里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数道黑色藤蔓像被惊动的毒蛇,带着“嘶嘶”的破空声射向叶燃的后背,藤蔓顶端的尖刺闪着幽绿的光,一看就淬了毒。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门正在飞速闭合,沉重的石轴转动声里,回廊的光线被一点点吞噬,密室里只剩下印戒的白光和藤蔓的绿光,两种颜色搅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陷阱!”凌曜的喊声刚出口,叶燃已经猛地转身。他手里的铁条舞得密不透风,“铛铛铛”几声脆响,藤蔓被接连打飞,可那些藤蔓像有生命似的,落地后又立刻扭曲着缠上来,一根断了,立刻有两根从阴影里补出来,韧性强得惊人——是莉莉丝的巫术。
“凌曜!拿东西!”叶燃大吼着,猛地向前一步,用后背挡住凌曜的去路。铁条横扫间,逼退了缠向石台的藤蔓,可他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一根藤蔓缠住,黑色的触须正往布料里钻,像是要钻进皮肉里。
凌曜没有犹豫,踩着满地藤蔓的影子冲向石台。印戒的白光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光里传来的微弱震颤,指尖刚要触碰到冰凉的宝石表面,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淬了冰的笑意,像蛇信子舔过皮肤。
“谢谢两位替我扫清了障碍,凌先生。”
凌曜的身体瞬间僵住。这声音……是阿哲。那个他们三天前在古堡西翼救下的学者轮回者,总是戴着副黑框眼镜,说话时声音细弱,连走路都怕踩碎地上的灰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缓缓回头,视线穿过弥漫的藤蔓阴影,落在即将闭合的石门缝隙处。阿哲就站在那里,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怯懦,只有冰冷的算计。他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弩,弩箭闪着幽蓝的光,箭头正稳稳对准凌曜的后心。而原本该守在回廊拐角望风的队友,此刻正趴在阿哲脚边,胸口插着一支同样的弩箭,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外套,在石地上积成一滩暗褐色的水洼。
“是你……”凌曜的喉结动了动,那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瞬间在脑海里串联起来——每次他们确定路线后,总会莫名遭遇维克多的人;莉莉丝的藤蔓总能精准堵在他们撤退的路上;就连刚才最后一道机关的触发时机,都像是有人提前泄露了他们的脚步,“一直是你在泄露行踪。”
“还算聪明。”阿哲笑了,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我本来就是莉莉丝小姐的人,陪你们演了这么久的胆小鬼,可真是累坏了。”他抬了抬手弩,箭头的蓝光又亮了几分,“把印戒丢过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你找死!”叶燃的怒吼响彻密室。他猛地发力,铁条狠狠砸向缠住自己的藤蔓,硬生生扯断了两根,可更多的藤蔓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像黑色的网,瞬间缠住了他的胳膊和腰,把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凌曜背对着阿哲,指尖离印戒只有寸许。他看着石台上那团柔和的白光,又看向被藤蔓缠得死死的叶燃——叶燃正瞪着他,眼里没有慌乱,只有无声的示意:别管我。
硬拼是死路。阿哲的手弩对准了他的后心,只要他有半点异动,弩箭会立刻穿透他的心脏。凌曜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阿哲脚边的血迹,又落在密室顶部——那里有一块岩石的颜色比周围浅,边缘似乎还留着新鲜的裂痕,像是不久前被人触动过。
“好,我给你。”凌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在妥协。他伸出手,指尖缓缓靠近印戒,就在即将触碰到宝石的瞬间,手腕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指腹擦过宝石表面时,像是无意般蹭过一道细痕,随后才紧紧握住了印戒。
这个动作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可叶燃却捕捉到了。他和凌曜搭档了半年,彼此的眼神和小动作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默契——凌曜这是在留后手。他立刻爆喝一声,胸腔里的气息几乎要冲破喉咙,原本被藤蔓束缚的胳膊突然发力,肌肉绷紧的瞬间,竟硬生生挣断了两根藤蔓。铁条横扫,逼退了身前的阴影,为凌曜腾出了半秒的空隙。
“接着!”凌曜扬手,将印戒向后抛去。宝石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却没有直奔阿哲而去,而是微微偏了些,朝着石门内侧的石墙飞去。
阿哲的注意力瞬间被那道白光勾走。他要的是印戒,只要拿到宝物,凌曜和叶燃的死活都无关紧要。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手弩的准星跟着印戒偏移,脚步也往前迈了半步,想去接住即将落地的宝石。
就是现在。
凌曜猛地蹲下,身体贴着冰冷的石台滑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叶燃将手里的铁条狠狠掷出——不是对准阿哲,而是朝着密室顶部那块浅色的岩石!
“砰!”铁条撞上岩石的瞬间,碎石如雨般落下,烟尘立刻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阿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挡脸,另一只手却精准地接住了印戒,冰凉的宝石刚碰到掌心,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被烧红的钉子扎了进去。
“啊!”他惨叫着单膝跪地,低头时看见凌曜正趴在地上,手里握着支削尖的金属画笔——那是凌曜一直带在身上的速写笔,笔杆被他磨得光滑,此刻笔尖沾着血,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脚踝。
没等阿哲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叶燃已经冲破了藤蔓的束缚,像头暴怒的虎,一把揪住阿哲的后颈,将他按在石墙上。“咔嚓”一声脆响,阿哲手里的手弩掉在地上,腕骨被叶燃攥得生疼,刚拿到手的印戒也滚落在地。
凌曜从地上爬起来时,膝盖沾着灰,掌心还握着那支染血的画笔。叶燃已经用藤蔓把阿哲捆得结结实实,还撕下他的衣角塞住了嘴,只留他瞪着眼睛发出“呜呜”的闷响。
“妈的,差点栽在这小子手里。”叶燃喘着粗气,踢了踢地上昏迷的阿哲,额角的汗还在往下滴,“这破地方,连个看起来无害的学者都是叛徒,以后谁都不能信了。”
凌曜没有接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印戒,指尖刚触碰到宝石,突然皱起了眉。刚才握过印戒的指尖,此刻竟沾着一丝暗紫色的纹路,像细小的蛇,正顺着皮肤往掌心爬,带来一阵刺骨的冷。他下意识地用力擦了擦,可那些纹路非但没消失,反而钻得更深了,冷意顺着血管蔓延,让他打了个寒颤。
更诡异的是,刚才指尖擦过印戒表面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串破碎的画面——扭曲的镜面里映着无数张模糊的脸,无声的尖叫像潮水般涌来,还有一个纯白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一个透明容器,容器里泡着的东西,竟和这枚印戒有着同样的白光……
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可那种心悸的感觉却留了下来。凌曜握紧印戒,指尖的冷意越来越重,他抬头看向叶燃,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叶燃,我们可能……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
叶燃愣了愣,刚要开口问什么,就见凌曜摊开手掌。那丝暗紫色的纹路还在蠕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凌曜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密室外已经彻底闭合的石门上,门外是无尽的黑暗,像一张张开的嘴,正等着他们踏进去。
这古堡的秘密,从来不止是阵营争夺那么简单。而他们手里这枚印戒,或许就是打开更深漩涡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