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店的卷帘门拉到一半，挡住了大半的黑雨，也滤去了远处游行音乐的尖锐。空气里飘着旧塑料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货架上歪歪扭扭地立着几个缺眼少鼻的玩偶，其中一只熊的肚子上，还沾着半片干硬的能量棒包装纸。
叶燃坐在翻倒的玩具箱上，正用碘伏棉签戳着手臂上的抓痕——那道伤口深可见肉，之前简单包扎的绷带早被血浸透，此刻重新涂抹药水时，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却还强撑着不哼出声。直到棉签蹭到伤口最深处，他才没忍住“嘶”了一声，龇牙咧嘴的模样，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
凌曜靠在墙边，膝盖上摊着张皱巴巴的乐园地图，是之前从杰-杰背包侧袋里翻出来的。地图边缘被雨水泡得发卷，上面用彩色线条标着游行路线，他的指尖沿着一条淡蓝色的“员工通道”缓缓移动，指腹蹭过地图上模糊的墨迹，眉头始终没松开。
“哥哥，雨什么时候会停呀？”角落里传来小杰怯生生的声音。他抱着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玩偶熊，小脸埋在熊的绒毛里，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窗外——墨汁般的黑雨正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顺着窗缝渗进来几滴，落在地面上，竟在瓷砖上留下了淡淡的腐蚀痕迹，泛着层不祥的油光。
凌曜抬眼看向窗外，黑雨密得像垂下来的幕布，把远处的摩天轮轮廓糊成了一团黑影。“这不是普通的雨。”他收回目光，指尖点了点地图上“净化系统控制室”的小字，“刚才乐园广播的杂音里，提到过‘夜间净化程序’，这雨应该是系统故障后的产物，对我们有腐蚀性。”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杂音的间隔推测，雨会停半小时，那是我们唯一能移动的机会。”
叶燃刚用绷带缠好手臂，闻言抬头，故意活动了下胳膊，想装出轻松的样子，结果牵动伤口，疼得他嘴角一抽，表情瞬间垮了。但他还是对着小杰咧嘴笑：“别怕，天塌下来有哥顶着。等雨停了，哥带你冲出去。”
凌曜瞥了他一眼，没戳破他的小狼狈，只是拿起笔，在地图上“奇幻城堡”的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是游行路线的终点，也是目前唯一能推测出的“生路”方向。“到时候从员工通道穿过去，直接往城堡走，别绕路。”
话音刚落，远处的游行音乐突然变了调。之前还带着点诡异甜腻的旋律，瞬间变得激昂又疯狂，像有人用指甲刮擦琴弦，尖锐的节奏穿透雨幕，钻进玩具店的缝隙里。
几乎是同时，玩具店外的街道上传来“刺啦刺啦”的刮擦声，还有密集的、湿漉漉的脚步声——像是有东西在黑雨里奔跑，脚掌踩过积水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几人的心尖上。
“不好！”叶燃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金属展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下一秒，“哐啷！”
一声巨响炸开！一只覆着粘稠黑液的利爪猛地砸穿橱窗玻璃，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木质货架里，黑液顺着指甲滴下来，在玩具箱上烧出一个个小坑。雨幕里，更多扭曲的身影显现——有的像被泡胀的玩偶，有的是皮肤溃烂的变异兽，它们在黑雨里显得格外躁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朝着玩具店涌来。
“走！”叶燃大吼一声，一把将小杰从角落拽起来，塞到凌曜怀里。他自己抄起地上的金属展架，脚步一蹬，猛地将那个探进头的怪物捅了出去——展架顶端的尖角扎进怪物的身体，黑绿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片红痒的小疹子，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后门在里面！”凌曜抱着小杰，脚步飞快地往玩具店深处退，目光扫过周围的货架，快速规划着路线。叶燃则守在前面，金属展架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嘭嘭”几声，接连将扑上来的两只怪物砸开，展架碰撞怪物身体的闷响，混着黑雨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可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踩着破碎的玻璃涌进来，有的甚至顺着天花板的缝隙往下爬。叶燃后背已经渗出冷汗，手臂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崩裂，血顺着绷带渗出来，和黑雨混在一起，传来阵阵刺痛。
就在他格挡一只怪物的瞬间，一只体型较小的、像老鼠般的怪物突然从货架底下钻出来，绕过他的防线，直扑凌曜背后的小杰！
千钧一发之际，凌曜仿佛脑后长眼。他抱着小杰猛地侧身，同时抬脚，精准地踹在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货架侧面——货架上的玩偶和玩具盒“哗啦”一声砸下来，正好将那只偷袭的怪物压在底下，只露出一条挣扎的后腿。
叶燃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一松。他转头时，正好对上凌曜看过来的眼神——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却把彼此的想法传得明明白白。
默契在此刻无需言语。
三分钟后，三人终于冲破玩具店的后门，踉跄地跌进狭窄的小巷里。叶燃扶着墙大口喘气，手臂的绷带彻底被血染红，黑雨落在伤口上，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凌曜抱着小杰，脸色苍白得像纸，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身后的疯狂音乐和怪物嘶吼被小巷挡住，暂时远了些。小杰趴在凌曜怀里，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手指着小巷尽头：“哥哥…那个…刚才在发光……”
凌曜和叶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巷尽头的墙壁上，画着一个抽象的笑脸涂鸦，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的手笔。此刻，在浓稠的黑雨里，那笑脸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幽绿色荧光，时明时暗，像一双在黑暗里窥视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黑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那抹幽绿的光，成了这压抑雨幕里唯一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