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熔化的金锭，狠狠砸在雨林中央的圣谷上空。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热气，混着祭坛上燃烧的柏木香气，黏腻地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祭坛中央，那株千年太阳藤图腾盘绕虬结，粗壮的藤身如老龙盘踞，表皮纹路里渗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像是将整片天空的光都吸进了脉络里。
叶燃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被汗水浸得发亮，每一寸肌肉都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他正和部落里最壮硕的战士“巨石”一起，将清晨狩猎来的黑豹头骨稳稳搁在祭坛东侧的符文凹槽里——那头骨上的牙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小心点，按大祭司说的，方位差一分都不行。”叶燃侧头叮嘱，声音里带着几分仪式特有的郑重，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滴在祭坛的青石板上，瞬间蒸发成一小团白雾。
凌曜站在不远处的老榕树荫里，指尖夹着一截炭笔，无意识地在皮质手札上勾勒着祭坛的纹路。他的目光像淬了寒的刀锋，掠过太阳藤根部那些刻痕模糊的古老符文，眉头微蹙。方才大祭司念诵祷词时，他分明感觉到图腾散发的能量流有一瞬的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藤蔓深处，闷得发慌。
“凌曜，你那边怎么样？”叶燃趁着换头骨的间隙回头喊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爽朗笑容，只是眼底藏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为了这场太阳祭，他们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凌曜抬起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卷走：“图案的能量流动很不自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了。”
话音刚落，祭坛西侧突然传来“呜——嗡”一声凄厉的号角，那声音像极了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撕碎了圣谷里庄严的氛围。了望塔上的战士几乎是同时发出警报：“是黑沼部的人！他们摸进来了！”
下一刻，密林中涌出无数黑色的身影。那些人浑身涂着腥臭的黑泥浆，脸上画着狰狞的骷髅纹，手里的淬毒吹箭“咻咻”地射向祭坛，箭尖泛着幽绿的光。“保护祭坛！”酋长之女乌羽的声音刺破混乱，她拔出腰间的弯刀，银亮的刀身劈开一支射向大祭司的箭，“弓箭手就位，拦住他们！”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叶燃反应极快，一把将身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巨石推开——后者刚站稳，一支箭就钉在了他方才站的位置，箭尾还在嗡嗡震颤。叶燃顺手抡起祭坛边那根半人高的石制灯柱，手臂发力，灯柱在他身前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铛铛铛”的脆响里，大部分射向太阳藤图腾的箭都被挡了下来。“凌曜，找掩体！”他对着树荫的方向大吼，余光瞥见凌曜已经缩回了图腾柱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凌曜蹲在藤身后面，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他没有叶燃那样的战斗力，只能死死盯着战场，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黑沼部一向躲在沼泽里不敢出来，怎么敢偏偏选在太阳祭最关键的时候突袭？他们像是早就知道仪式的流程，目标明确地冲着祭坛来，像是要阻止什么……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那盆被打翻的圣泉上——方才混乱中，负责持泉的少年被箭射中肩膀，陶盆摔在地上，清澈的泉水正顺着石板的缝隙往地下渗，接触到符文的瞬间，竟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黑色泡沫。
还没等他细想，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从山谷深处炸响，连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老榕树的叶子簌簌往下掉，几只惊鸟扑棱着翅膀撞上了岩壁。凌曜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撞断了碗口粗的树木，带着呼啸的风声冲入战场——那是一只形似巨猿的生物，浑身披覆着岩石般坚硬的鳞甲，赤红的双眼像两团燃烧的火球，周身跳跃着蓝色的电弧，每走一步，地面都会裂开细小的纹路。
是守护兽雷吼。
可它不该是这样的。部落里的老人说过，雷吼是太阳藤的守护者，性情虽烈，却从不会伤害部落的人。可此刻的雷吼，眼里只有狂暴的毁灭欲，它无视了战场上的敌我，巨掌一扫，就将三名黑沼部袭击者和一名太阳藤部落的战士一同拍飞，那些人撞在岩壁上，瞬间没了声息。紧接着，它的目光锁定了祭坛，锁定了那株散发着金色光晕的太阳藤图腾。
“糟了！”乌羽的脸色瞬间煞白，握着刀的手都在抖，“它要毁图腾！”
所有人都知道，太阳藤是部落的信仰支柱，若是图腾被毁，整个部落的精神都会垮掉。几个年轻战士嘶吼着冲上去，却被雷吼周身的电弧击中，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抽搐。
“大块头，看这边！”
千钧一发之际，叶燃猛地从祭坛上一跃而下。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雷吼冲了过去。地上正好落着一柄黑沼部遗落的长矛，叶燃弯腰抄起，手臂上的肌肉暴起，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矛尖上，对着雷吼的面门狠狠掷了出去。
“铛！”
长矛撞在雷吼的鳞甲上，迸射出一串刺眼的火星，随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矛尖都弯了。可这一下，偏偏成功吸引了雷吼的注意力。它放弃了冲向图腾的动作，转过头，对着叶燃发出更加愤怒的咆哮，周身的电弧瞬间暴涨，像一张蓝色的网裹住了它的身体。它迈着沉重的步子冲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抖三抖，活像一辆失控的战车。
叶燃不敢硬接，借着地形在碎石与尸体间穿梭。雷吼的巨掌拍在地上，青石板瞬间碎成齑粉；它张口喷出一道电弧，地面被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离叶燃不过半尺远。惊险躲闪间，叶燃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方才挡箭时被划开的伤口隐隐作痛。
突然，雷吼猛地侧身，巨尾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叶燃躲闪不及，被尾尖的电弧擦中了左臂，一股麻痹感瞬间从肩膀传到指尖。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树上，树干都被撞得弯了下去。他滑落在地，想撑着站起来，却发现半边身体都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吼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叶燃！”凌曜的心脏几乎要骤停，他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被身旁的老祭司死死拉住。
雷吼在叶燃面前站定，赤红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垂死的猎物。它缓缓抬起巨足，足掌上缠绕的电弧“滋滋”作响，每一根鳞甲都闪着致命的光。那只脚足以将叶燃踩成肉泥，正带着风雷之声，一点点往下落。
凌曜的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祭坛对面——大祭司身边，那个一直沉默观战的部落巫医，脸上竟掠过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诡秘又冷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甚至带着几分……愉悦。
这个念头像一柄冰锥，瞬间刺穿了凌曜所有的慌乱。黑沼部的突袭、雷吼的狂暴、能量流的阻塞、圣泉的异常……这些碎片突然在他脑海里拼在了一起。
而此刻，叶燃躺在地上，看着那只笼罩下来的巨足，死死咬住了牙关。他的左臂还在麻痹，可右手已经摸到了地上一块锋利的石片，眼底燃着绝境里不肯熄灭的火焰。那只带着电弧的巨足越来越近，风声在耳边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