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仔细观察,在光滑如镜的黑色玉璧上,靠近裂痕边缘位置,有一片区域刻画的符文阵列似乎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构成一组相对独立更小的符文组合。这些符文的线条走向,隐隐与手中断剑的残缺纹路有几分呼应。
齐天心中一动,尝试将意念沉入断剑,再通过断剑感知那片符文区域。
嗡!
断剑再次发出微光,那片独立符文组合也随之亮起柔和的光芒,光芒流转,符文组合如同活了过来,开始缓慢旋转重组。
几息之后,光芒稳定下来,一个由光芒构成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门户,无声无息在玉璧上浮现,门户内部光影流转,看不清通向何处,但一股稳定的空间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这是出口?”,齐天眼睛一亮,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印证,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生路,是建造这冥古遗迹的守卫者,为持有这柄剑钥之人,留下的最后一道后门,惊喜道。
最后看了一眼沉寂万古的地下空间,看了一眼被封印的裂痕,将所有的疑惑,震撼责任与对未来的沉重感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光影流转的门户之中。
光芒一闪,齐天的身影消失在玉璧前。圆形光门也随之缓缓闭合消散,玉璧恢复了原本的光滑漆黑,只有那道被青铜光膜覆盖的裂痕,如同沉睡巨兽紧闭的眼睑,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惊心动魄。
溶洞深处,重归死寂。三尊巍峨如山岳的持剑巨像沉默伫立,它们手中的巨剑严丝合缝,缺口处只余下一道微不可察、几乎与剑身同色的青铜细痕,仿佛亘古以来就完整无缺。断壁残垣之间,只有偶尔一滴凝结了亿万年的水珠从钟乳石尖坠落。
嗒。
水珠砸在布满尘埃的古老石板上,声音空洞,回响悠长,如同时间长河无情的足音,敲打着永恒的寂静。
然而,就在那水滴声彻底消散的刹那,
三尊持剑巨像那原本如同顽石般毫无生气的眼眸深处,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
它们看的方向,正是齐天消失的光门位置。
只是齐天早已离开,对这石像眼中一闪而逝的“神采”,无从知晓。
光影扭曲,空间剥离的诡异感觉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全身,又在下一个刹那被猛地抽离。
脚掌终于触到坚实地面,一股混杂着浓郁草木腥气,泥土湿润气息以及某种野花清香的空气,带着勃勃生机,猛地灌入齐天因遗迹中万年死寂空气而麻木的肺腑。
这突如其来的鲜活气息,让他几乎呛咳出来。同时,刺目的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如同无数灼热的金针,狠狠扎在他久居黑暗的眼睛上。
齐天本能地踉跄了半步才站稳身形,猛地闭紧双眼,过了好几息,才敢缓缓睁开一条缝隙,适应着这久违的天光。
眼前豁然开朗。
参天巨木拔地而起,虬结的枝干如同巨龙盘踞,浓密得遮天蔽日的树冠,将大部分天空都染成了深邃的墨绿。只有少数几缕顽强的阳光,得以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在铺满厚厚腐殖质和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松软的脚下传来落叶陈年堆积的独特气息。身后,则是陡峭嶙峋的山壁,爬满了湿滑的深绿苔藓和粗壮的藤蔓植物,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任何传送阵法的痕迹。
成功了!终于彻底离开了那幽暗死寂,埋葬着万古恐怖的遗迹。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席卷全身。
齐天下意识地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柄布满玄墨,沉重而冰冷的断剑,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当目光触及剑身,一种温润,仿佛血脉相连般的奇异触感立刻从掌心传来。体内,奔流如江河的真元澎湃涌动,古极境中期的境界稳固如山岳,没有丝毫动摇。檀中穴内,那阳针温顺地搏动着,散发出精纯而炽烈的气息。丹田深处,星辰珠缓缓旋转,核心那一点星芒,似乎比在遗迹中时,更加明亮凝实了一分,重伤尽去,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
然而,就在这心神刚刚松懈的刹那
“咦?”,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般的奇异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齐天身侧不足三丈处响起。
那声音低沉,仿佛自语,又带着洞悉一切的轻微,讶异道:“没想到身负纯阳道体,难怪断剑会选择他。”
齐天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以自己如今古极境中期的灵觉,方圆数十丈内落叶飞花都该清晰可辨,竟对如此近的距离内有人存在毫无察觉。
齐天猛地拧腰转身,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强弓,体内奔流不息的真元骤然提至巅峰,发出低沉的轰鸣。
手中的断剑嗡鸣一声,已被他本能地横于胸前,残破剑尖迸发出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锋锐气机,凌厉如电的目光更是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狠狠刺向声音的来源。
目光所及,一棵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古老榕树下,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麻衣老者。
他须发皆白,如同银丝般垂落,一张清癯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千年老树的树皮,每一道都沉淀着难以想象的岁月沧桑,身上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粗麻布长袍,赤着双足,随意地盘坐在虬结的树根上,身上没有散发出丝毫的真元波动或灵压威势,朴素得就像一个常年隐居山野的寻常老农。
然而,当齐天的目光对上老者那双眼睛时,心神却如同被投入无底深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的老农,他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蕴藏了万古星空。
此刻,那双眸子里正清晰地映出齐天戒备的身影和他手中横握的断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随即化为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那目光平静地扫过齐天全身,仿佛能穿透皮肉骨骼,直视其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