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尸群中燃烧,映照着这地狱般的盛宴。
咀嚼声、嘶吼声,以及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最终交织成一曲绝望挽歌。
远处的土坡后,我和欧阳明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由我们亲手导演的一场血腥杀戮。
“成功了。”欧阳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死死燃烧的烈火,以及已经吃饱正不断徘徊在附近的尸群。
我抿紧有些干裂的嘴唇,没有回答他的话。
成功,或许是的吧。
但我们所付出的代价,远比成功所带来的收获多得多。
我正要转身和欧阳明离去,背后却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它毫无征兆地从我们侧后方那片乱石堆中最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冰冷得如同一台机器:
“火光为号,尸群为刃,那根计算着燃烧时间的‘引信’,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我的身体在听到第一个音节时就瞬间绷紧,但还是强行控制住任何可能暴露情绪的大幅度动作。
我极其缓慢地侧过身,用最小的幅度将欧阳明挡在身后。
一只手看似自然下垂,却紧紧握住了砍刀,另一只手则是借着黑暗朝着腰间的手枪摸去。
欧阳明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态,手中武器蓄势待发。
随即,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两块交错的岩石夹缝中缓步走出。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他全身都笼罩在暗色的衣物中,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就像风干的皮革,在其左侧眉骨往下,还有一道狰狞扭曲的伤疤。
天色很暗,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到这张脸,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
我看向他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他却无视我的视线,转而慢条斯理地扫视着下方那片狼藉的战场。
在看到那几具已经被尸群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那片依旧燃烧着的火焰,他啧啧称奇,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艺术作品。
“利用他们对‘专业’的盲目自信,用一道显而易见的拙劣绊线,和装神弄鬼的伎俩,先入为主地满足他们的优越感。”
男人像是对着我们,又像是对着空气般,进行冷静的战术复盘,声音中不带一丝起伏:
“真正的杀机,藏在通往营地的那条‘安全路径’上。
那根被落叶巧妙遮盖住的风筝线,连接着简易杠杆。
而篝火核心,一根精心计算过粗细和燃烧位置的硬木柴正在缓慢碳化,它就是天然的延时信管。
当它终于因燃烧变细而断裂,恰好预设的配重落下,杠杆将饱浸燃油的布团精准弹入火心,然后......轰!”
男人顿了顿,似乎是在品味那个瞬间的精准与残酷。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我们,眼神里没有赞赏,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纯粹的评估。
就像是小孩子见到了喜欢的玩具,又像是女生见到了漂亮的衣物。
“陷阱本身,就地取材,业余的布置,却在心理层面大获全胜。”男人最终下了论断,沙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们俩,心倒是够黑。”
欧阳明微微眯眼打量着男人,能在背后这么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人,又能是什么好鸟。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客为主,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向前挪动一小步,迎上男人那浑浊的目光,“分析得很精彩,那么,作为这场演出唯一的观众,你的买票钱,打算付给谁?”
“买票钱?”男人嗤笑一声,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跟着扭曲了一下,“我是来告诉你们,这场戏的安可环节,需要用人头来支付。”
说着,他向前不紧不慢地踱了一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男人没有太过在意我们的反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壁垒丢了一支清理小队,下次来的,可不会再是这种级别的猎犬。”
他的目光像是两把冰冷的手术刀,在我和欧阳明身上缓缓划过,仿佛在思量我们的价值。
“现在,告诉我,余封的日记里,还写了什么具体的有价值线索?这是你们目前唯一能支付给我,换取宝贵喘息时间的筹码。”
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和余安父亲有什么关系?想要得知其中的信息又是为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男人刻意用手抚过腰间那本染血的长方物体,似乎也是一个笔记本。
“筹码?”我重复着这二字,“如果我们手里真的只有这点你看得上的筹码,那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在下面的尸体上耐心翻找,而不是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盯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你需要我们,你需要我们这把刚见过血的刀,需要我们对真相近乎偏执的追寻作为驱动力,甚至需要我们来帮你验证日记里的答案。”
男人沉默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纳入分析。
时间在几秒钟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远处丧尸无意识的嘶吼和欧阳明的呼吸声作为背景音。
几秒钟后,男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牙尖嘴利,小子,但愿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他后退了半步,算是默认了我的说法,“我们可以合作,我能提供临时安全屋,以及关于壁垒的情报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和欧阳明,“你们,共享日记里的所有信息,并在我需要的时候,成为我延伸出去的‘手臂’。”
“情报共享,行动共议。”我立刻强调,在这个原则性问题上寸步不让。
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利落地转身,犹如他来时一样。
“天要亮了,他们不喜欢光,想活命就跟上,不过。”男人再度转了下头,“不要浪费了那些好东西,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我和欧阳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男人丢下那句话后,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河床尽头的雾气里。
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催促。
但我们,似乎早已深陷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