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汉镇的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卷着城郊战场的尘土,掠过福临沾满血污与疲惫的衣角。他刚踏入镇口,便直奔德芸的居所——怀中那卷从魔族营地缴获的文书,纸页边缘残留着未干的墨痕与硫磺气息,每一个扭曲的魔族文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德芸大人,”福临推开房门时,声音带着难掩的急促,“魔族文书我带来了,里面的内容……恐怕要掀翻整个平原的平静。”
德芸正伏案整理军备清单,见他神色凝重,立刻放下羽毛笔。她接过文书,指尖拂过羊皮纸粗糙的纹理,目光扫过那些缠绕如活物的字符,很快抬头:“光靠我们解读不够,走,找科斯提。他常年和各族商人打交道,对魔族文字和势力脉络最熟。”
两人快步穿过石板街,铁匠铺的叮当声、酒馆的谈笑声,与他们心中的沉重格格不入。福临攥紧拳头,此前在平原与狼人厮杀的画面涌上心头——毛茸茸的利爪、猩红的眼眸,还有那个浑身覆着红毛、招式刚猛的狼人首领,此刻竟与文书内容隐隐重叠,让他呼吸骤然一沉。
冒险家商店的木门被推开时,科斯提正擦拭短剑。见二人神情,他收起笑容:“怕是出了大事?”
“帮我们看这份文书。”德芸递过羊皮纸,语气不容置疑。
科斯提取来放大镜,凑在阳光下研读。眉头渐皱,手指在文书上轻划,时而停顿。半柱香后,他放下放大镜,长叹:“比预想的棘手。平原狼人族本是魔族分支,百年前借内乱脱离定居,如今彻底分裂成两派——主战派以狼人族之王黑斯卡德为首,一心想重投魔族,借魔族之力扩张地盘;亲和派则由赤怒酋长带领,主张与人类和平共处,不愿再卷入战火。”
“所以之前平原上的狼人混战,是这两派在厮杀?”德芸指尖轻叩桌面,眼神锐利。
“正是。”科斯提点头,“文书里写得清楚,不久前两派爆发决战,亲和派不敌,赤怒酋长重伤逃走,却在半路被人类误杀。如今亲和派群龙无首,黑斯卡德没了牵制,已经彻底倒向魔族,双方达成了合作。”
“赤怒酋长……被人类误杀?”福临猛地抬头,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炸开——半月前他在平原峡谷执行任务时,曾撞见一个浑身红毛、腹部淌血的狼人首领。对方虽重伤,却仍挥爪朝他扑来,他情急之下举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当时他只当是落单的主战派狼人,可此刻想来,那狼人的红毛、重伤的模样,竟与文书里描述的赤怒酋长完全吻合。
“难道……”福临的声音发颤,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我上次在峡谷杀的那个红毛狼人,就是赤怒酋长?”
德芸与科斯提同时愣住,随即科斯提拿起文书反复确认,指尖点在某一行字上:“文书明确说,赤怒酋长重伤后逃往西侧峡谷,之后便没了踪迹……若你在那里杀了红毛重伤狼人,大概率就是他。”
“是我……是我杀了他?”福临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桌角上,腰间的佩剑发出轻响。他一直以为自己除掉的是敌人,却没想到亲手杀了主张和平的亲和派首领。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难怪黑斯卡德敢这么快倒向魔族,难怪他们要加快行动——是我断了两族和平的可能,是我把黑斯卡德推向了魔族!”
“福临,先稳住。”德芸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语气沉缓,“自责没用,现在要弄清楚黑斯卡德的下一步计划,才能补救。”
科斯提也缓声道:“文书里写了他们的部署:黑斯卡德已经派副官丁格雷率领先遣队,先去扫清平原上的人类据点,为后续大军铺路;他自己则要等圣域的封印结束后,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前往平原腹地,和魔族总司令官纱卡汇合。”
“圣域封印?”德芸眼神一凛,“圣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要封印?”
“文书只提圣域出了状况,即将被封印,没说具体原因。”科斯提摇头,“但能让黑斯卡德特意等封印结束再出兵,说明这事和魔族的核心计划有关,或许是为了释放什么力量,或是转移什么东西。”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沙沙声像不祥的预兆。德芸站起身,目光扫过二人,语气瞬间变得坚定:“不能等了。丁格雷的先遣队一旦出发,平原上的村民和冒险者都会遭殃。立刻调兵——卡布兰军团由我率领,正面牵制丁格雷的队伍;卡鲁佣兵团擅长近战突袭,从侧翼包抄,打乱狼人阵型;苍焰佣兵团的弓箭手和魔法师负责远程支援,防止狼人突围。三方合力,必须拦住丁格雷。”
她转头看向福临,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信任:“你去酒馆找卡鲁,让他立刻集合佣兵团,半个时辰后在镇外广场集结。我去通知卡布兰军团和苍焰佣兵团的首领,务必尽快做好准备。”
福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愧疚与慌乱。他知道,此刻不是沉溺自责的时候——既然是自己闯下的祸,就必须亲手弥补。他挺直脊背,拱手道:“是!我这就去!”
快步走出商店,福临的脚步比来时更沉,却也更坚定。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但他腰间的佩剑仿佛有了重量,那是弥补过错的责任。
此时的酒馆里,卡鲁正陪着晨和佣兵团成员喝麦酒。晨捧着杯子,眼神总飘向窗外,显然在担心福临的安危。卡鲁刚想开口安慰,酒馆门就被猛地推开,福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卡鲁!出事了!德芸大人让你立刻集合佣兵团,半个时辰后广场集结,去阻止丁格雷的狼人先遣队!”
“丁格雷?黑斯卡德真的和魔族勾结了?”卡鲁猛地站起身,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出几滴。
“是我……是我误杀了赤怒酋长。”福临低下头,声音沙哑,“黑斯卡德没了牵制才敢倒向魔族,现在必须拦住丁格雷,才能弥补我的错。”
卡鲁一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果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挡住敌人,再谈其他!”他转身对众人喊道:“都别喝了!立刻收拾装备,半个时辰后镇外广场集合,谁迟到谁就别想上战场!”
“是!”佣兵团成员们瞬间起身,脸上的轻松被严肃取代。
半个时辰后,库汉镇外的广场上,三支队伍已然集结。卡布兰军团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盾牌,队列整齐;卡鲁佣兵团的成员穿轻便皮甲,腰间别着刀剑,气势锐利;苍焰佣兵团的弓箭手背着长弓,魔法师手持法杖,空气中隐约有魔法元素流动。
德芸一身戎装,站在队伍最前方,声音洪亮:“诸位,黑斯卡德已与魔族勾结,丁格雷的先遣队即将出发。若我们拦不住,平原百姓、库汉家园都会遭殃!今日我们三方联手,就是要守住这片土地,守住我们的和平!”
“守住和平!”士兵与佣兵团成员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德芸拔出长剑,指向平原的方向:“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阳光洒在他们的铠甲与武器上,折射出耀眼的光。福临走在队伍中,握着剑柄的手不再颤抖——他知道,前方有黑斯卡德的阴谋、丁格雷的巨锤,但身后有并肩的同伴,有要守护的家园。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错。
远处的平原上,一声狼嚎隐约传来,像是宣战的信号。但这支人类联军没有丝毫退缩,脚步坚定地朝着危险走去——一场为了弥补过错、守护和平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