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里尔顺利抵达罗切斯特的传送阵广场,刚踏出传送阵,靴底还沾着库汉的尘土,便不顾魔法光晕在衣料上残留的余温,拔腿直奔教堂——他心里清楚,这里是罗切斯特唯一能快速调动兵力的地方,是库汉最后的希望。
可刚冲进教堂大门,迎面而来的守门祭司就拦住了他,手里还捏着一本翻开的卷宗,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这位信使,实在抱歉,教皇殿下三天前就带着白银军团前往帝都,参加十年一度的宣职会议了,目前不在城中。”
里尔的心瞬间沉了半截,胸腔里的焦急像火一样烧得更旺,却仍不死心,攥紧怀里的羊皮纸,声音带着喘息:“那……那城中总得有主事的人吧?库汉被魔族三十万大军围攻,北城墙都快塌了,我必须见到能调兵的人!”
祭司见他急得额头冒汗,又看了看他手里沾着血迹的羊皮纸,连忙侧身让开:“您稍等,我这就去请留守的雷伊斯神官。他目前负责处理城中的神殿事务,或许能给您答复。”
没过多久,雷伊斯便慢悠悠地从内殿走出。他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白色神官袍,领口和袖口的花纹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里尔的到来只是打断了他的日常。
听完里尔语速极快的求援,雷伊斯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目前确实无兵可派。白银军团全随教皇去了帝都,留守的护卫队正全力追查前几日的祭司遇袭案,连维持罗切斯特的秩序都勉强,实在抽不出人手支援库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里尔身上,又补充道:“对了,来自库汉的提尔祭司,也在这次遇袭失踪的名单里。若是你有关于她的线索,或许能帮我们更快推进调查,也算是为库汉做了件事。”
“线索?”里尔又急又怒,双手攥得指节发白,指骨都泛出了青色,忍不住上前一步反驳,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明明之前提尔祭司往返两地时,你们就不肯开放传送阵,非要坚持让她步行,说这是‘对教皇的尊敬’!现在她失踪了,你倒来问我要线索?早开放传送阵,她怎么会出事!”
“更何况如今库汉都要被魔族攻破了,士兵们在城头拼命,村民们躲在密室里等着活命,你们却无动于衷,只盯着这桩遇袭案!我要去找罗纳云领主,状告你们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
雷伊斯却不以为意,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找不着领主的。罗纳云领主几天前就收到消息,说魔族在罗霍兰平原边境异动,已经带着手下的兵力去那边布防了,同样不在城中。而且他手下的兵都要守边境,更无多余兵力支援库汉。”
说着,他还试图安抚里尔,语气带着几分轻描淡写:“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库汉有那么多水晶炮驻守,防御工事又是按最高标准建的,应当能坚守一段时间。况且以往魔族入侵库汉,兵力都不多,这次说不定只是小股骚扰,等他们粮草耗尽,很快就会撤退。”
可雷伊斯的话,不仅没让里尔安心,反而让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雷伊斯的刻意推诿、教皇恰巧缺席、领主刚好去边境布防,还有魔族偏偏在福临离开库汉后,就突然派出三十万大军攻城——这些事单独看,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释,可串联在一起,却处处透着诡异,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里尔站在教堂空旷的大厅里,看着窗外罗切斯特平静的夜色,路灯的光温柔地洒在石板路上,没有一丝战火的痕迹,与库汉城头的炮火声仿佛是两个世界。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在跟自己说话:“他们到底为何要摧毁库汉?若是为了灭族,为何不在库汉刚建造、防御还薄弱的时候动手,反而等它建成、布防完善后,才派这么多魔族来‘送死’?这完全不合逻辑!”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无数个“巧合”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库汉困在其中。里尔越想越觉得心惊,这场看似单纯的围城之战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而库汉,或许只是这盘大棋里的一颗棋子。
暮色把奥鲁特城的巷弄染成沉铁色,巷口雾霭里涌来的尸傀,拖着腐肉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嗤啦”声。
艾旦的长剑斜指地面,剑锋上的黑血顺着刃口滴下,在石板缝里积成细小的血痕——这位卡布兰军的军长刚劈开一只扑来的尸傀,抬眼就看见新兵们正咬着牙轮换岗位。
有人攥着短刀的手还在发颤,勉强砍中尸傀的胳膊,就慌忙往后缩了半步,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有人刚退到墙边喘口气,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听见巷口传来新的嘶吼,又立刻踉跄着提刀补上空缺。
“小心!”艾旦的声音刚落,人已如箭般冲了出去,长剑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冷光。
叫莱姆的新兵正慌着拔卡在尸傀肋骨里的短刀,指腹被刀刃磨得发红,另一只尸傀的腐臂已带着腥风,朝他后心抓来。
艾旦的长剑从斜侧疾刺,剑尖精准穿透那只尸傀的头颅,手腕轻轻一旋,黑褐色的脓血顺着剑锋溅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顺势扯过莱姆往身后带,掌心按在少年发抖的肩上,沉声道:“握刀沉住气!你控它关节,我的长剑帮你断要害,别慌!”
巷尾突然传来轰然巨响,三只变异尸傀撞断了巷口的木栅栏,带着碎木片冲了进来,腐朽的身躯撞在砖墙上,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
它们的手臂粗如水桶,指甲缝里还挂着干涸的碎肉,一挥手就砸飞了两名新兵手里的短刀,金属落地的脆响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防线瞬间乱了,有新兵往后退,脚步踉跄差点摔倒,有新兵蹲在地上慌乱捡武器,艾旦立刻踏过地上的尸骸上前,靴底碾过尸傀的残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长剑竖劈而下,力道足得劈开空气,先斩断最前面那只尸傀的膝盖,黑血喷溅在他的铠甲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像泼在布上的墨。
“列双层阵!”艾旦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沙哑却有力,“短刀手绕后控关节,我用长剑顶住正面!”
莱姆攥着短刀躲在艾旦身后,看着这位卡布兰军军长的长剑死死抵住一只变异尸傀的胸口,剑身在巨力下微微弯曲,那尸傀的爪子离艾旦的脸只有半尺远,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想起刚才艾旦按在肩上的温度,深吸一口气,猫着腰绕到尸傀侧面,闭着眼将短刀往尸傀膝盖扎去——刀尖竟真的刺进了冰冷的腐肉里,传来钝滞的触感!
那只尸傀踉跄着跪地的瞬间,膝盖处的黑血汩汩往外冒,艾旦的长剑已如闪电般劈下,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它的脖颈,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
“好样的!”艾旦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没等莱姆回应,又提剑迎向另一只扑来的尸傀,长剑与尸傀的利爪碰撞,迸出细碎的火星。
莱姆站在原地,握着短刀的手不再发抖,指腹传来刀柄粗糙的纹路感,他看见不远处的同伴被尸傀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都贴到了砖墙,立刻握紧刀冲了上去。
他照着刚才的样子,脚步放轻绕到尸傀侧面,看准关节处的缝隙,将短刀稳稳扎进那只尸傀的手肘,黑血顺着刀身往下流,那只尸傀的手臂顿时垂了下来,没了攻击的力气。
“军长!伊恩受伤了!”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艾旦转头,看见叫伊恩的新兵正捂着流血的胳膊,指缝里的血不断往外渗,却还在咬牙用短刀抵住尸傀的腿,不让它往前半步。
艾旦立刻提剑冲过去,长剑横斩,刀刃划过尸傀的喉咙,先将那只尸傀的头颅砍落在地,才蹲下身查看伊恩的伤口,指尖触到少年温热的血,眉头皱了皱。
“怎么不后退?”艾旦的声音里带着点急意,却还是从腰间解下布条,动作利落帮伊恩缠住伤口,勒得紧了些,“疼就说,别硬撑。”
伊恩咬着牙摇头,嘴唇因失血而发白,却还是倔强地说:“我能撑……不能拖军长和大家的后腿。”
艾旦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巷子里的新兵们——有人在帮同伴擦脸上的血,动作笨拙却认真,有人在互相递武器,把更锋利的短刀塞给队友,连最开始手抖得握不住刀的少年,都能稳稳用短刀刺中尸傀的关节,眼神里没了最初的恐惧。
他站起身,举起长剑指向巷口还在涌来的尸傀,声音比之前更坚定,也更柔和:“你们这帮新兵蛋子,真是让我骄傲。”
长剑的寒光与短刀的锐芒在暮色里交织,新兵们听见这话,动作都顿了顿,随即攥紧武器,跟着艾旦的节奏,一步步把尸傀往巷口逼退,脚步声整齐得像敲在鼓点上。
巷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着雾霭的湿冷,却没人再退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守着的,是福临他们归来时,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最后一只尸傀倒在巷口时,艾旦才松了口气,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莱姆走过来,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声音比之前稳了不少:“军长,您喝点水。”
艾旦接过水囊,刚喝了一口,就看见伊恩扶着墙站起来,另一只手还攥着短刀,眼神亮闪闪的:“军长,要是尸傀再来,我还能上!”
周围的新兵们也跟着附和,有人举起短刀晃了晃,有人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之前的慌乱和恐惧,早已被此刻的坚定取代。
艾旦看着眼前的少年们,嘴角难得勾了勾,抬手抹掉脸上的血和汗:“好,下次再上,咱们还这么打——守住这里,等福临他们回来。”
雾霭还没散,巷口的风依旧冷,但巷弄里的每道身影,都站得比之前更直,像扎在地上的剑,稳稳守着这条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