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立刻爬上了望台,往北山口望去。远远的,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骑着马,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正慢慢往这边移动,扬起的尘土像条黄带子,看着确实不少人。
“多少人?”阿澈问旁边放哨的弟兄。
“看不清,估计得有上千。”弟兄声音发颤,“马也多,好多人手里都拎着弯刀。”
阿澈心里咯噔一下,跟周平说的差不多。他回头喊:“张猛,赶紧去西边关口报信,让周大人准备好,就说北边部落来了,看架势不像善茬!”
“哎!”张猛应声,翻身上马,抽了一鞭子,马蹄子踏得地面咚咚响,往西跑了。
“赵虎,把弟兄们都叫到栅栏这边,弓箭上弦,刀出鞘,都精神点!”阿澈又喊。
营里顿时忙起来,脚步声、武器碰撞声混在一起。黑风部落的高个子老头也带着人跑来了,手里握着长矛,喘着气问:“官爷,是不是草原上的人来了?”
“嗯,老爷子,你们别往前冲,就守在营子后面,要是他们冲进来,再帮忙。”阿澈说。
“中!”老头应着,指挥族人往后面退了退,眼睛却死死盯着北边。
没过多久,那队人马就到了营子前半里地的地方,停下了。他们没立刻进攻,只是围着看,像是在打量营子的虚实。
阿澈注意到,这些人穿着各色的袍子,头发乱糟糟的,不少人脸上带着风霜,看着不像专门来打仗的,倒像是赶路的。但他们腰间的弯刀、背上的弓箭,还有胯下的马,都透着一股狠劲。
队伍中间,有个骑着白马的汉子,看着三十多岁,个子挺高,穿着件黑色皮袍,手里没拿刀,正跟旁边几个人说着啥。
“官爷,他们不动了,是不是在等啥?”赵虎问。
“不好说。”阿澈盯着那白马汉子,“没摸清底细之前,别先动手。”
又过了顿饭功夫,那白马汉子单独骑马走了过来,停在营子前几十步远的地方,用生硬的汉话说:“里面的人,出来说话。”
他声音挺粗,带着股草原口音。阿澈琢磨了一下,对赵虎说:“看好营门,我去会会他。”
“官爷,危险!”赵虎拉住他。
“没事,他一个人来的,要是想动手,刚才就该冲了。”阿澈拨开他的手,提着刀走出营门。
“你是这里的头?”白马汉子上下打量着阿澈。
“是。”阿澈也看着他,“你们是哪来的?要干啥?”
“我们是北边草原的,叫塔塔尔部。”白马汉子说,“草原上闹了灾,草都枯死了,牛羊死了大半,没法活了,想往南走点,找口吃的。”
“往南走,为啥来我这?”阿澈问。
“听说这边有吃的。”白马汉子指了指远处的田地,“我们不想抢,只想换点粮食,用我们的马和皮子换。”
阿澈心里一动,这跟预想的不一样。他看了看远处的队伍,不少人脸上确实带着饥色,还有几个小孩,被大人抱在怀里,瘦得厉害。
“换粮食可以,但你们这么多人,我这营子小,没那么多粮。”阿澈说。
“我们知道。”白马汉子说,“听说西边有关口,那里有粮,我们想过去,从你这借个路。”
正说着,西边传来马蹄声,周平带着人来了,有两百多号,都穿着铠甲,提着刀,在营子旁边停下。
“阿澈兄弟,没事吧?”周平勒住马喊。
“没事,周大人,他们说想换粮食,借个路。”阿澈回头喊。
周平催马走过来,看了看白马汉子,又看了看远处的队伍,皱起眉:“你们想借路去哪?”
“去关口,换粮食。”白马汉子又说了一遍。
周平跟阿澈走到一边,低声说:“不能让他们过关口,人太多,万一闹起来,不好收拾。而且,关口的粮也不算多,真要换,也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分的。”
“我也觉得悬。”阿澈点头,“但他们看着确实不像来抢的,要是硬拦,怕是要打起来,咱们这点人,未必能赢。”
“那咋办?”周平挠了挠头。
两人正合计着,白马汉子那边突然起了骚动,有几个穿着红色袍子的人跟白马汉子吵了起来,看那样子挺激动,像是在劝他动手。
白马汉子回头吼了几句,把那几个人骂退了,又转过来对阿澈说:“我们真不想打架,只要给点吃的,让我们过去,绝不闹事。”
阿澈看着他眼里的恳切,心里有点不忍。他想了想,对周平说:“周大人,要不这样,咱们先给他们点粮,让他们在山外的空地上歇着,别靠近营子和关口,然后派人去上面报信,让上面拿主意?”
周平琢磨了一下,点头:“行,也只能这样了。但得跟他们说清楚,不许乱动,不然别怪咱们不客气。”
阿澈走回去,跟白马汉子说了这意思。白马汉子想了想,点头:“可以,但粮食得够我们吃几天的。”
“我和周大人凑一凑,先给你们三天的粮。”阿澈说,“但你们必须在山外等着,不许靠近营子和关口,不然就别怪我们动手。”
“行,我保证。”白马汉子伸出手,“草原人说话算数。”
阿澈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又粗又硬,全是老茧。
周平让人回关口取了两车粮食,阿澈也让营里搬了几袋小米和豆子,凑在一起,交给了塔塔尔部的人。那些人见了粮,眼睛都亮了,不少人对着阿澈和周平作揖。
白马汉子指挥着队伍往后退,退到山外的一片空地上,开始搭帐篷,生火做饭,果然没再往前靠。
“这塔塔尔部,以前好像听说过,不算太坏,就是性子直。”周平松了口气,“希望他们能守规矩。”
“就怕里面有不安分的。”阿澈看着远处那些红色袍子的人,“刚才跟他吵架的那几个,看着就不是善茬。”
“我已经派人回关口加派人手了,也让人往上面送信了,估计得等几天才有回信。”周平说,“这几天咱们得盯紧点,你这边守着,我回关口那边,有动静立马喊一声。”
“中。”阿澈应着。
周平带着人回去了。阿澈让弟兄们轮流盯着山外的动静,自己也没敢歇着,时不时爬上了望台看看。
头两天还算平静,塔塔尔部的人就在空地上待着,没过来闹事,偶尔有几个人过来,用皮子换点盐和针线,给的价钱也公道。
到了第三天傍晚,放哨的弟兄跑来说,塔塔尔部那边吵起来了,好像在打架。阿澈赶紧爬上了望台,就见空地里乱成一团,不少人打在了一起,黑色皮袍和红色皮袍的人分成两拨,刀都拔出来了。
“咋回事?”赵虎也看傻了。
“像是内讧。”阿澈盯着那边,“那穿红袍的,怕是想动手了。”
果然,没一会儿,红色皮袍的人占了上风,白马汉子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好像被绑了。接着,有个穿红袍的矮个子跳上白马,挥着刀喊了几句,估计是在下令。
然后,一大群人就朝着营子这边冲了过来,手里都举着刀,嗷嗷叫着。
“狗娘养的,果然要反!”阿澈骂了一声,朝下面喊,“都准备好了!放箭!”
弟兄们早把弓箭准备好了,一阵箭雨射过去,冲在前面的几个倒了下去,但后面的人跟疯了似的,还在往前冲。
“周大人那边咋还没动静?”赵虎急了。
“估计他们也发现了,正往这边赶呢!”阿澈吼道,“把火油备好,等他们靠近了再泼!”
红袍矮个子骑着白马,冲在最前面,离营子越来越近了。阿澈拿起弓,瞄准他,拉满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