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北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尘土的气息。
一队鲜卑骑兵,约五十余骑,簇拥着一名身着锦袍、神色倨傲的头领,出现在北赤火堡外。
他们没有携带明显的武器,但马背上鼓鼓囊囊的皮囊和骑兵们精悍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来人是鲜卑慕容部的一个头人,名叫慕容伏跋。
他的部落最近接受了曹操的大量“赏赐”,兵强马壮,气焰正盛。
在赤火堡的议事厅内,慕容伏跋甚至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用马鞭指了指陈烬,用生硬但流利的汉话说道:
“陈社长,我慕容部人口众多,曹公所赐之地,水草稀薄,养不活我的部众和牛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堡外丰美的草场,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听说赤火公社地广人稀,草场肥沃。我们不多要,只需借此地,牧马三个月。秋高马肥之时,自当奉还。”
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我们头人带着诚意而来,希望陈社长行个方便。若是伤了胡汉和气,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厅内,秦狼的额角青筋暴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若非卫恒死死拉住他,他恐怕早已冲了出去。
孟瑶脸色冰冷,快速计算着如果爆发冲突需要调动的资源。
其他在场的赤火骨干也都面露怒容,这所谓的“借地牧马”,与明抢何异?而且只借三个月,待到秋高马肥,正是最适合动兵的季节,其用心昭然若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烬身上。
陈烬面色平静,甚至没有看慕容伏跋那嚣张的脸,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马鞍旁悬挂的一柄明显是曹军制式的弯刀上,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没有回答慕容伏跋,反而看向身边的通译,淡淡地问道:“他刚才说,‘借’地牧马?”
通译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社长,他是这么说的。”
陈烬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箭矢,射向慕容伏跋。他没有提高声调,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千钧之力: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还有你背后那位‘曹公’——如今的曹丞相。”
他向前迈了一步,明明站在地上,气势却仿佛比马背上的慕容伏跋更加高大。
“赤火的土地,是赤火人用血汗开垦,用性命守护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千千万万的赤火公社社员。不是谁家的牧场,可以随意出借!”
慕容伏跋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陈烬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石交击:
“也告诉你们,想要赤火的土地,只有一个办法——”
他猛地抬手,指向堡外飘扬的赤火旗帜,声震屋瓦:
“那就是踏着我们每一个赤火社员的尸体过来拿!看是你们的马蹄快,还是我们赤火人的骨头硬!”
“滚!”
这一声“滚”,如同平地惊雷,在整个议事厅前炸响。
慕容伏跋被这毫不留情的拒绝和磅礴的气势所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骑兵也出现了一阵骚动。
他死死盯着陈烬,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怯懦,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冰冷的决然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最终,慕容伏跋狠狠一勒马缰,调转马头,摞下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好!陈社长!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们走着瞧!”
说完,带着手下灰头土脸地疾驰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烟尘,秦狼终于忍不住吼道:“社长!为何不让我宰了这狂徒!”
陈烬目光幽深地望着南方,缓缓道:“杀他一个容易,但他背后是曹操。曹操等的就是我们率先动手,给他一个‘挑衅友邦’的口实。”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神情肃穆的部下,声音沉毅:
“不过,他既然把刀递过来了,我们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传令全军,进入最高战备。曹操蓄养的这把刀,终于要砍过来了。那我们,就掰断他的刀锋!”
陈烬深知,这绝非一次简单的恫吓,而是曹操精心策划的战争前奏。
退让,绝无可能;沉默,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
当天下午,赤火堡最高的了望塔上,象征最高警戒的赤色狼烟滚滚升起,如同一条怒龙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急促的马蹄声奔向各个边境公社和军事据点,传达着最高指令:全面加强戒备,巡逻队次数加倍,所有民兵立即归建,防御工事连夜加固,粮草军械统一调度。
整个赤火公社控制区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短暂的喧嚣后,迅速转入一种高效而肃杀的战争节奏。
田野里,农夫们在民兵的保护下抢收最后的春麦;工坊内,炉火彻夜不熄,叮叮当当的锻造声不绝于耳;道路上,不再是往来的商队,而是一队队神色坚毅、开赴前沿的士兵。
翌日清晨,初升的朝阳将赤火碑映照得一片金红。
碑前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陈烬迎风而立。台下,是从各处集结而来的赤火公社社员代表、边防军士兵以及附近公社的民众,黑压压一片,人人屏息,目光聚焦于他。
没有冗长的开场,陈烬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坚毅或稚嫩的脸庞,声音通过简易的铁皮喇叭,清晰地传遍全场:
“同志们!父老乡亲们!昨天,有人跑到我们家门口,趾高气扬地要‘借’我们的土地去养他们的马!”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力量。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怒潮。
陈烬抬起手,压下骚动,继续说道:“他们以为,靠着曹丞相的撑腰,就可以对我们予取予求!他们以为,我们赤火人会像南边那些被夺走田产、不敢吭声的同胞一样,任人宰割!”
“他们错了!”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震四野。
“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那些觊觎我们家园的豺狼,也是要告诉所有和我们一样,珍视脚下这片土地、守护身边亲人的同胞——”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人们的心上:
“赤火的土地,是我们用汗水浇灌,用鲜血扞卫的家园!这里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可以借给外人!这里的一粒粮食,一片草叶,都属于每一个为之奋斗的赤火公社人!”
人群之中,无数拳头悄然握紧。
“我也要向那些躲在幕后,煽风点火、包藏祸心的人发出最后的警告!”
陈烬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直视南方的许都,“你们纵容、甚至驱使饿狼来到我们的篱笆外,以为我们会害怕,会退缩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听着!任何试图以武力强占我同胞生存之地的行为,无论来自何方,无论打着什么旗号,都必将迎来赤火最坚决、最无情的铁拳!我们将用敌人听得懂的语言——刀剑和鲜血,来扞卫我们的家园和尊严!”
“赤火——万胜!”
秦狼适时地振臂高呼。
“万胜!”
“万胜!”
台下,成千上万的民众和士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浪直冲云霄,连天边的浮云似乎都被震散。
这怒吼声中,没有恐惧,只有同仇敌忾的愤怒和誓死守卫家园的决绝。
警告,已经发出。
立场,绝不动摇。
北疆大地,战云密布,只待那第一滴血的落下。